寒潭的雾气三日未散。沈砚之抱着剑坐在潭边的青石上,衣袍结了层薄冰。凌昭消散时化作的光点仍在眼前闪烁,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两人共有的玉佩,如今只剩半截断裂的红绳。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阿箐捧着药碗站在梅树下,白梅落了她满身。最后一碗凝神汤了。碗递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师父说您再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的。在掌心渐渐失温。沈砚之望着潭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凌昭抱着受伤的小狐狸闯进他的剑庐,红着脸把半块玉佩塞进他手里:\"师父说这是定情物\"那时她发间还别着他送的梅花簪,笑起来眼睛像盛满了星光。会回来了。突然跪坐在雪地里,\"墨渊长老亲口说的,血祭一旦启动,魂魄都会被玄尘石吞噬\"沈砚之猛地起身,药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他拔出铜钱剑,剑尖直指寒潭中央——那里的水面正泛起诡异的漩涡,漩涡中心,半块玉佩的虚影若隐若现。
旋涡中伸出无数锁链,缠绕住沈砚之的脚踝。他挥剑斩断锁链,却见墨渊的身影从潭水中缓缓升起,白袍上还沾着未消散的血色。弟还是这么急躁。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救回那个丫头?手结印,寒潭水面突然浮现出巨大的玄尘图腾,\"三玉归位本就是骗局,玄尘石真正的力量,是吞噬三界魂魄。之的剑开始剧烈震颤。他想起藏经阁里那本被撕毁的《苍梧秘史》,里面记载着五百年前的浩劫——上一代玄尘守护者正是墨渊的师父,为了封印失控的石灵,带着整座城的百姓殉葬。底想做什么?我要让她活过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半块玉佩按在他掌心,\"用你的魂魄献祭,玄尘石会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之的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凌昭在桃花树下练剑,在寒潭边为他烤鱼,在血祭启动时最后望向他的眼神\"师兄!的惊呼声将他拉回现实。铜钱剑已刺穿墨渊的胸膛,玄色的血珠滴落在玉佩上,化作诡异的图腾纹路。墨渊的身体开始透明,残识却钻进了沈砚之的识海:\"找到《玄尘秘录》夹层\"
藏经阁的檀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沈砚之点燃火折子,照亮布满蛛网的书架——这里的典籍在三年前那场大火中烧得只剩残页,唯有《玄尘秘录》被师父藏在青铜鼎中得以保全。他从鼎底摸出那本线装古籍,书页间突然飘落一张泛黄的字条。三玉实为血脉钥匙,非血缘至亲不可引动。之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想起凌昭总说自己做噩梦,梦见血色的月亮和断裂的玉佩。师父早就知道。子突然熄灭。藏经阁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沈砚之躲进暗格,透过木板缝隙看见十二名黑衣人抬着青铜棺椁走过,棺盖上刻着和墨渊白袍相同的图腾。者掀开棺盖,里面躺着的竟是三年前\"病逝\"的掌门师兄。石即将苏醒,让少主人做好准备。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记住,不能让沈砚之活着离开苍梧山。
暗格里的寒气渗入骨髓。沈砚之摸着胸口的玉佩,忽然想起凌昭曾说这半块玉佩会发烫。此刻玉佩正烫得惊人,仿佛要烧穿他的皮肉。阿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哭腔,\"他们说您偷走了宗门秘宝,要废您武功\"沈砚之推门而出,正撞见执法堂的弟子举着锁链冲过来。他抱着阿箐踏剑而起,铜钱剑在月光下划出银弧。他将阿箐放在梅树梢头,转身冲向藏经阁后的密道——那里藏着师父临终前交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密道尽头是间石室。石台上并排放着三尊石像,石像手中分别握着金、木、水三块玉简。沈砚之将半块玉佩放在中央凹槽,石像突然转动,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躺着一卷兽皮地图,地图中央用朱砂标注着\"幽冥水府\"四个大字。
血月升到中天时,沈砚之带着地图回到寒潭。阿箐正用树枝在雪地里画圈,见他回来,突然扑进他怀里:\"师兄,我刚才看见凌师姐了!水里对我笑\"沈砚之的心猛地一跳。他看向寒潭水面,那里果然浮着凌昭的虚影,玄色衣袍随水波飘动,手中还握着那半块玉佩。她的声音像隔着水雾,\"找到《玄尘秘录》的夹层\"虚影在血月的照耀下渐渐清晰。沈砚之伸出手,却只抓住一片冰凉的月光。凌昭的身影开始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寒潭:\"三日后子时,幽冥水府的入口会打开我会救你出来。之跪在潭边,将两块玉佩的断口合在一起。断裂处突然渗出鲜血,在雪地上凝成玄尘图腾的形状。阿箐惊恐地捂住嘴——图腾中央,赫然是九个星官排列的阵法,阵眼处正是寒潭的位置。
沈砚之在寒潭边坐了整整三日。潭水中凌昭的虚影只出现过那一次,如同易碎的泡影。他摩挲着剑穗上的半块玉佩,忽然想起墨渊消散前的癫狂——三玉归位本应启动血祭重生,为何最终却是玄尘石坠入寒潭?藏经阁的铜锁在指尖寸寸断裂。沈砚之踏着满地月光翻找,终于在《玄尘秘录》的夹层里找到一卷兽皮残卷。泛黄的羊皮上,除了熟悉的玄尘图腾,还画着九个星官排列的阵法,阵眼处赫然是寒潭的位置。旁边用朱砂标注:「玄尘石需以极阴之水蕴养百年,方得化形。他忽然想起凌昭曾说过,寒潭底部连通着幽冥黄泉。三年前师父将玉佩交给凌昭时,特意嘱咐要以潭水沁养——原来从那时起,师父就在布局。残卷末尾还有一行小字,墨迹新鲜得仿佛刚写就:「墨渊之弟,血脉双生,可引石灵。」沈砚之猛地攥紧残卷,指节泛白。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被隐藏的棋子,凌昭的牺牲,竟是为了让他成为唤醒玄尘石的钥匙。
寒潭的水温比冰雪更刺骨。沈砚之屏息潜至潭底,铜钱剑的金光在幽暗的水中划出弧线,照亮了岩壁上密布的锁链——那些锁链上缠绕着人形的冰雕,面容栩栩如生,正是三年前苍梧城失踪的百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砚之猛地回头,见凌昭的身影在水中缓缓凝聚,玄色衣袍随水波浮动,手中青冥剑发出柔和的光晕。是被玄尘石戾气同化的魂魄,碰了会被吸走生魂。沈砚之的声音在水中模糊不清,却难掩激动,\"你不是已经我在石中沉睡。抬手触碰他的脸颊,指尖冰凉,\"玄尘石认主,我的魂魄被它护住了。然指向潭底深处的漩涡,\"那里有通往幽冥水府的入口,玄尘石的本体就在里面。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抓向他们的脚踝。凌昭剑随身走,剑气在水中炸开银莲,将幽魂尽数驱散。墨渊的残魂在石中留下了印记,他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旋涡的刹那,沈砚之感觉周身压力骤减。眼前出现一座水晶宫殿,殿中央的冰台上,玄尘石正散发着七彩流光,石身已化作半透明的玉胎,隐约可见其中蜷缩着一个婴儿的轮廓。
寒潭恢复了平静。沈砚之坐在崖边,看着石灵在掌心化作玉佩——那是一枚完整的苍梧玉佩,玉色温润,隐隐有流光转动。的是真的吗?的魂魄依偎在他身边,声音轻得像叹息,\"玄尘石的戾气我不知道。之将玉佩贴在胸口,感受着石灵的脉动,\"但我知道,你用性命换来的人间,值得我去守护。然握住凌昭的手,将玉佩按在她掌心,\"师父说过,双玉合璧,可逆转乾坤。归位,或许\"玉佩突然爆发出柔和的光芒,将两人笼罩其中。沈砚之感觉灵魂被一股温暖的力量牵引,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三年前的苍梧城。街道上车水马龙,张婶在点心铺前吆喝着新出炉的桂花糕,师父牵着年幼的凌昭走过石桥,发间苍梧玉佩叮咚作响。凌昭眼中泛起泪光。石逆转了时间。之握紧她的手,\"但历史若被篡改,会引发更大的浩劫。向师父远去的背影,\"我们只能看着,不能干涉。却笑了,眼尾的红不再是恨意,而是释然:\"没关系。至少我们知道,人间确实值得。的水波轻轻荡漾,映出两个依偎的身影。远处山寺的钟声传来,惊起一群白鹭,掠过初升的朝阳。沈砚之低头轻吻凌昭的发顶,掌心的玉佩微微发烫——那是新生的温度,也是希望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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