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秋,扬州城飘着细密的雨。老陈裹紧棉袄,将铜锣往怀里揣了揣。戌时的梆子刚敲过,青石板路上腾起薄雾,把灯笼的光晕染成昏黄色。
沙哑的吆喝惊起檐下麻雀。老陈拐进东关街,忽见前头蹿过道黑影。他抄起梆子就追,那物什却倏地钻进王家绣坊。等举着灯笼照见后窗棂,只剩几根灰毛在夜风里打转。
三更梆子响时,老陈正蹲在运河边洗手。水面忽然泛起涟漪,倒映的月亮碎成银箔。他抬头望向对岸,王家绣坊二楼竟亮着灯!
绣坊东家王老爷上月刚去上海谈生意,掌柜的也回乡奔丧,此刻该是座空宅。老陈攥紧铜锣,轻手轻脚摸到后门。开了道缝,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捕快来时,老陈正蹲在门槛上抽烟。火光照亮他脚边的碎布,暗红纹样在夜风中簌簌发抖。
老陈突然想起王老爷临行前的托付。那日他送绣样去码头,王老爷塞给他个油纸包:\"若我回不来,就把这个烧了。纸包在怀中发烫,展开竟是半本《阴阳绣谱》,扉页用朱砂写着:\"以针为笔,以血为墨,可招魂引魄。
五更天未亮,老陈就被拍门声惊醒。门外站着个戴墨镜的先生,长衫马褂沾满露水。
老陈刚要开口,忽见陆先生身后飘过道白影。闩砸过去,却听\"叮\"的一声,白影化作绣针钉在门框,针尾缠着根银发。
子时三刻,两人潜入绣坊。陆九章在供桌上摆出七盏油灯,老陈则按绣谱摆开银针。当第七根针刺入春桃生辰八字时,阴风骤起,灯焰齐刷刷转成幽绿。
三日后,老陈站在上海外滩。王老爷的尸体从黄浦江捞起时,怀里还揣着染血的绣谱。法医说他是被绣针扎进太阳穴而死,针尾刻着个\"柳\"字。
老陈突然想起王家祖宅地窖。当他们撬开生锈的锁头,上百个陶罐整齐排列,每个罐口都封着张人皮绣片。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老陈和陆九章守在绣坊,供桌上摆着七碗生米。子时一到,绣针无风自动,在绣谱上刺出血珠。
鸡鸣时分,绣坊重归寂静。七盏油灯燃成青色,供桌上的绣谱化作飞灰。老陈咳出口黑血,看见陆九章的琉璃眼珠爬满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