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筒子楼里，林淑芬的药罐终日咕嘟作响。六十九岁的她患了尿毒症，每周三次透析，药渣在楼道堆成小山。儿子陈明远是三甲医院心外科主任，女儿陈明霞在加拿大定居，寄来的西洋参和蛋白粉堆满墙角。
“妈，这药方都三十年了，早该换。”陈明远第无数次劝母亲停用中药。林淑芬把药渣倒进塑料袋，手指枯瘦如药渣：“你爹当年肺痨，就靠这方子吊命。”
女儿的视频通话总在深夜响起。陈明霞举着手机让母亲看多伦多的枫叶：“妈，您来住半年吧，医疗条件比国内好。”林淑芬盯着屏幕里金发的外孙，突然咳嗽起来，药罐在灶上发出“滋滋”的悲鸣。
转折发生在立冬。透析管路感染引发败血症，林淑芬被送进icu。陈明远签病危通知书时，发现母亲病历本里夹着张泛黄的存折——余额七万八，是她三十年卖早餐攒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在病床前质问。林淑芬戴着呼吸面罩，嘴唇翕动：“你买房……要还贷……”
陈明霞的跨国视频突然中断。原来她丈夫投资失败，正申请破产保护。那夜，陈明远守在病房，听见母亲在昏迷中喊：“明远，明霞，别打架……”
1 把主任医师办公室改成临时病房，每周三次接母亲来医院透析
2 自学中医，在药渣里检测出超标重金属
3 卖掉父亲留下的老怀表，给母亲买了进口透析机
“你这是何苦？”妻子摔了碗筷，“升副院长的机会就一次！”陈明远蹲在地上捡碎片：“我爹临终前说，人活着不能光当药罐子。”
陈明霞寄来离婚协议时，林淑芬正教孙子认中药。她把当归和黄芪塞进孙子书包：“告诉姑姑，药渣晒干了能当花肥。”
最冷的那天，林淑芬突然要回老宅。陈明远搀着她走过堆满药渣的楼道，发现每个药渣袋上都贴着标签：“2017315 咳嗽”“2020923 失眠”。
老宅里，林淑芬从床底拖出个铁盒。里面是陈明远的小学奖状、陈明霞的乳牙，还有张1985年的透析缴费单——那时他刚出生，父亲把肾卖了给他买奶粉。
“妈……”陈明远哽咽。林淑芬却指着窗外：“看，那颗星是你爹。”她总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守着最牵挂的人。
陈明远在社区开了间“孝亲诊所”，免费教老人中医养生。他的诊室挂着幅字：“孝非顺从，乃共担岁月之重。”
陈明霞带着混血儿子回国那天，林淑芬正在教孩子们认草药。外孙用英语喊“granda”，她听不懂，却把一包晒干的药渣塞进他手里：“闻闻，这是太阳的味道。”
深夜，陈明远查房时发现母亲在写信。泛黄的信纸上画着星星，底下压着张存折——她把卖房的钱分成了三份，一份给儿子，一份给女儿，一份捐给诊所。
“妈，您……”
“我守了三十年药罐，现在该守星星了。”林淑芬指着窗外，银河如药渣般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