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简单的认知里,帮夫君解决麻烦,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清除掉制造麻烦的人。
这丫头,思维方式还是这么直接。
“傻瓜,朝堂之事,不是光靠杀人就能解决的。不过有你在身边,我心里确实踏实很多。”
两人静静相拥,
魏无尘的眼皮渐渐沉重。
这一觉,直睡到暮色四合。
当魏无尘醒来时,室内已点起了灯。冷若雪已不在身边,想来是先去梳洗或处理事情了。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感觉精神恢复了大半。
昨日损耗的真气,在睡眠中已自行恢复了不少,先天境的恢复能力确实远超常人。
想起那个从疤脸刘密室带回来的紫檀木盒,以及长公主关于“九宫璇玑锁”的推断,魏无尘心中一动。
此盒关系重大,必须尽快设法打开。
他换了一身常服,来到书房,从暗格中取出木盒,再次仔细研究。
正在他对着那复杂的锁孔和机括一筹莫展之际,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
进来的是钱不多。
他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
“公子,您醒了。”
“恩,坐。赌坊那边处理得如何?”魏无尘示意他坐下。
“回公子,沉万帮主和巡防营的人配合,已将永利赌坊彻底控制。财物正在清点,初步估算,现银和珠宝折合就有近八万两!
这还不算地契、借据和其他固定资产。赌坊的内核人员也抓了十几个,正在分开审讯。”
钱不多汇报道,“另外,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已开始暗中接手赌坊的部分帐目和产业,沉帮主那边也很配合。”
八万两现银!
这疤脸刘还真是富得流油!
“做得好。审讯结果出来,第一时间报我。赌坊的产业,你先熟悉着,将来或许由你来打理。”
“多谢公子信任!属下必不负所托!”
他顿了顿,尤豫了一下,又道:“公子,还有一事……属下在清点疤脸刘书房物品时,发现了一本暗帐,里面记录了一些不同寻常的银钱往来,其中几笔……似乎与城中几家当铺和古玩店有关,
数额不小,备注却很模糊。属下觉得有些蹊跷,便抄录了一份,请公子过目。”
说着,他呈上一张纸。
魏无尘接过一看,上面是几笔数额巨大的交易记录,时间跨度有近两年,交易对象是“古韵斋”、“宝昌当”等几家在京城颇有名气的古玩当铺。
备注只有简略的“收老物”、“兑旧金”等字样。
古董买卖?当铺兑金?以疤脸刘江湖草莽的出身和赌坊的营生,会涉足古玩行当?而且数额如此巨大?
魏无尘心中疑窦顿生。
他忽然想起,长公主说过,疤脸刘的据点负责敛财和传递消息。这些古玩交易,会不会是月神教洗钱或者传递某种特殊物品的渠道?
“此事你继续暗中调查,不要打草惊蛇。重点查查这几家铺子的背景,尤其是他们近两年收过哪些特别的老物件。”
“是!”钱不多领命。
……
一夜过去,
再加之自身那奇特的自动恢复能力,魏无尘再次醒来时,已是神清气爽,昨日耗损的真气与精力尽复。
身边的床榻已空,只馀一缕清冷幽香。
冷若雪向来起得早,此刻想必已在院中练剑调息。
魏无尘起身,自有侍女入内伺候洗漱更衣。
今日需去三皇子府上赴那“赏菊宴”,虽知是鸿门宴,但也不能失了礼数。
他选了一身月白色绣银丝云纹的锦袍,玉带束腰,更衬得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侍女为他梳理发髻,戴上玉冠时,都不由得看呆了眼。
用过早膳,魏无尘刚来到书房,便见冷若雪已等在门外。
“夫君今日要去三皇子府上?”
“恩,赏菊宴,推脱不得。”魏无尘道,“你留在府中好好休养,我去去便回。”
冷若雪却摇了摇头,
“妾身陪夫君一起去。”
“不必。”魏无尘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安慰道,“三皇子府上,众目睽睽,他不敢明着对我如何。你伤势初愈,不宜奔波。”
“正因众目睽睽,才更需防备暗箭。”冷若雪抬眸,
“三皇子若真想对夫君不利,未必会亲自动手。府中侍女、酒水、甚至……其他赴宴之人,都可能成为他的棋子。妾身跟在夫君身边,至少能防范这些。”
“夫君若不让妾身去,妾身便在府外等着。总之,不能离夫君太远。”
“好吧。”魏无尘无奈妥协,“那你便随我一起去。但记住,若无我的示意,不要轻易出手。那里毕竟是皇子府邸,高手如云,我们需以礼为先。”
“妾身明白。”冷若雪见他答应,冰眸中掠过一丝浅浅的满足,
魏无尘让她也去换一身更正式的装束。
冷若雪很快便换了一身月白色绣淡蓝水纹的广袖长裙,外罩同色纱衣,长发用一根白玉簪松松绾起,
“备车吧。”魏无尘吩咐道。
马车驶出镇北王世子府,朝着位于城东的三皇子府邸而去。
三皇子轩焱的府邸,占据了城东最好的位置,占地广阔,朱门高墙,气派非凡。
今日府门前更是车马如龙,宾客盈门。
各色华丽的马车停满了门前的空地,身着锦袍的官员、华服的世家子弟、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小姐们,在仆役的引导下,谈笑着步入府门。
魏无尘的马车并不算最奢华,但当他和冷若雪落车时,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原因无他,两人的容貌气质,实在太过出众。
魏无尘一身月白锦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眉目疏朗,即便在满堂朱紫之中,也如同鹤立鸡群,
而他身边那位白衣女子,容颜清绝,气质冰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寒仙子,让人望之生畏,却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那是……镇北王世子魏无尘?”
“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风姿绝世!”
“他身边那女子,莫非就是那位冷若雪?真是冰肌玉骨,倾国倾城啊!”
“没想到他也来了。三殿下请他,怕是……”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谁都知道,这位新晋的京城巡察使,是长公主眼前的红人,与三皇子之间的关系,恐怕微妙得很。
魏无尘对周遭目光视若无睹,神色平静,携着冷若雪,递上请柬,在门房躬敬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引导下,步入府中。
三皇子府内,是另一番天地。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时值深秋,府中各处却摆满了盛放的菊花,品种繁多,争奇斗艳,黄的金灿,白的如雪,紫的似霞,将偌大的府邸装点得如同花海。
丝竹管弦之声可闻,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宴席设在府中最大的撷芳园内。
园中早已布置妥当,数十张案几呈环形摆放,中间空出场地,以供歌舞表演。
此时已有大半宾客入座,彼此寒喧,气氛热烈。
魏无尘的位置被安排在比较靠前,却并非最内核的局域,三皇子并未将他视为最尊贵的客人,但又不得不给予一定的礼遇。
他与冷若雪入座,立刻又引来了附近不少人的侧目。
冷若雪的存在,实在太显眼了。
“魏世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响起。
魏无尘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绛紫色锦袍、年约三旬、面皮白净、眼带精光的男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
此人魏无尘认得,是三皇子府上的长史,姓周,最是善于钻营逢迎,是三皇子的心腹狗腿子之一。
“周长史。”
周长史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冷淡,随即笑道:“这位便是冷姑娘吧?久闻冷姑娘不仅剑术通神,更有倾国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世子真是好福气啊!”
冷若雪冰蓝色的眼眸连瞥都未瞥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魏无尘眉头微蹙,淡淡道:“周长史过奖了。”
周长史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尴尬,嘿嘿一笑,又道:“世子此番回京,可是大展身手啊!先平宫乱,再除邪教,
如今更是执掌巡察使之职,深得长公主殿下器重,真是年轻有为,令人羡慕!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执掌北境,威震天下了吧?”
周围一些耳朵尖的宾客,都停下了交谈,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这边。
魏无尘神色不变,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不疾不徐地道:“周长史言重了。无尘身为臣子,为君分忧,为国除害,乃是本分。
至于器重与否,职权如何,皆是陛下与朝廷的恩典,无尘唯有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迨,更不敢妄言其他。
北境有父王镇守,自有父王威震,无尘年轻识浅,尚需在京城多聆听陛下与诸位大人教悔,学习历练。”
周长史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没想到这魏无尘年纪轻轻,应对竟如此老辣。
他干笑两声:“世子谦虚了!来,下官敬世子一杯,祝世子前程似锦!”
魏无尘举杯示意,却并未饮尽。
周长史自讨没趣,悻悻然退下。
这只是个小插曲,但魏无尘知道,真正的叼难,恐怕还在后面。
没过多久,主角登场了。
在一阵喧哗与恭维声中,三皇子轩焱在一众属官和贵胄子弟的簇拥下,龙行虎步地走入撷芳园。
他年约二十五六,身穿杏黄色四爪蟒袍,头戴金冠,面容与皇帝有五六分相似,
顾盼之间,自带一股逼人的威势。
他的修为也不弱,已然达到了先天境中期,在一众皇子中算是佼佼者。
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全场,在魏无尘和冷若雪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诸位今日能来赏光,本王甚是欣喜。”
“值此秋日佳期,菊花盛放,正宜饮酒赏花,畅叙幽情。大家不必拘礼,尽兴即可!”
众人纷纷举杯附和,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轩焱似乎兴致很高,指着园中一株花瓣如丝、颜色赤红如血的奇菊道:
“诸位请看,此乃本王从南疆重金购得的‘赤龙吐珠’,乃是菊花中的异品,十年难得一遇。据说此花性烈,非心胸开阔、志存高远之人不能赏其神韵。”
“魏世子,你刚从北境归来,又屡立奇功,见识广博。依你看,本王这‘赤龙吐珠’,品相如何?可当得起‘奇花’二字?”
这是要考校自己?还是借花喻人?
他放下酒杯,从容起身,走到那株“赤龙吐珠”前,仔细端详片刻,才缓缓道:“三殿下此花,确实罕见。花瓣如丝,赤红如火,形似龙腾,神韵非凡。”
“但花终究是花,再奇再艳,也离不开土壤滋养、园丁呵护。若离了这片精心打理的花圃,置于北境苦寒风沙之中,恐怕不出三日,便会凋零枯萎,神韵全无。
可见,奇花虽好,也需得其所哉。强求不属于自己的水土环境,反是取祸之道。”
园中顿时一静。
不少人都听出了魏无尘话中的机锋,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惊讶而玩味。
这位世子,胆子不小啊!竟敢当着三皇子的面,说出如此暗藏机锋的话!
三皇子轩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寒光,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甚至还哈哈笑了起来:
“好!说得好!魏世子果然见识不凡,不仅懂花,更懂其中道理!看来父皇和皇姐看重你,不是没有原因的。来,本王敬你一杯!”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魏无尘也举杯饮尽,
然而,三皇子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他放下酒杯,目光在冷若雪身上转了转,忽然道:“听闻冷姑娘不仅容貌绝世,剑法更是超凡脱俗,已臻宗师之境,堪称我大轩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本王府上恰好也有一位剑道好手,近日新悟了一套剑法,正苦于无人指点。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请冷姑娘下场,指点一二,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他话音一落,他身后一名一直沉默站立、怀抱长剑的黑衣中年男子,便缓步走出,来到场中,对着冷若雪抱拳一礼,声音沙哑:“在下断水剑封不平,久闻冷姑娘玄冰剑之名,今日冒昧,请姑娘赐教!”
这封不平气息沉凝,赫然也是一位先天境巅峰的高手!而且是三皇子蓄意安排的!
这是要逼冷若雪动手!在皇子府邸,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动手,赢了可能得罪三皇子,输了则折了颜面,甚至可能受伤!
若是不应,更是示弱,落了魏无尘和长公主一方的面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冷若雪和魏无尘身上。
冷若雪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骤盛,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她缓缓站起身,并未看那封不平,而是将目光投向魏无尘。
她在等夫君的示意。
“殿下,今日乃是赏菊雅宴,饮酒赋诗方为正理。舞刀弄剑,怕是有些煞风景吧?况且,若雪前日为救治陛下耗损真气,伤势未愈,实在不宜动武。
若殿下府上这位高手真想切磋,不如改日,待若雪伤势痊愈,再寻一僻静之地,点到为止,如何?”
三皇子眉头一挑,正要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