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辞失望,但很快又被笑意掩盖。
她也不纠缠:“好!那本姑娘就等着魏大人的郑重致谢了!告辞!”
说完,她转身,马尾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绯红的身影如同火焰般,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书房,对地上疤脸刘的尸体和满屋的肃杀气息,仿佛视若无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书房内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才缓缓消散了一些。
安抚好了冷若雪,魏无尘才将注意力转回现场。
楚凤辞的突然介入虽然带来了一些变量,但也加速了进程。
疤脸刘已死,永利赌坊这个据点算是拔除了。现在需要做的是善后。
“沉万。”
“属下在!”沉万连忙上前。
“你带漕帮的兄弟,配合巡防营,尽快控制赌坊内外,清点财物,登记造册。赌坊的帐房、管事等内核人员,全部控制起来,分开审讯,
务必挖出月神教的所有联系和秘密。注意,动作要快,也要隐秘,尽量不要引起太大骚动。”魏无尘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沉万领命,立刻带人行动起来。
“暗卫,搜查这间书房和疤脸刘的卧室,查找一切可能与月神教有关的书信、帐册、信物。”魏无尘又对暗卫首领道。
“是!”
钱不多这时才颤巍巍地走过来:公子,属下……”
他今天算是经历了大起大落,差点成了疤脸刘的陪葬品。
“钱先生受惊了。”魏无尘安抚道,“你做得很好,成功将疤脸刘引入了书房。你的债务,从此刻起,一笔勾销。
至于永利赌坊的产业,先由沉万代为接管整顿,待风波过后,再商议如何处置。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
钱不多闻言,大喜过望:“多谢公子!属下愿为公子效死力!”
处理完这些,魏无尘才对冷若雪道:“若雪,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该走了。孙老还在府中,需要尽快审问。”
两人正准备离开,一名暗卫匆匆从书房内间走出,手中捧着一个尺许见方,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紫檀木盒。
“世子,在疤脸刘床榻下的暗格里发现了这个,盒子上了锁,似乎有机关。”
魏无尘接过木盒,盒子做工精细,锁孔奇特,旁边还有几个可以拨动的细小机括。
“可能是重要之物。”魏无尘将盒子收起,“带回府中再研究。”
他不再停留,与冷若雪一同离开了被控制的永利赌坊。
回到镇北王世子府时
折腾了一整夜,即便是魏无尘先天境的修为,也感到了一丝精神上的疲惫。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孙老这个活口,以及那个从疤脸刘密室带回来的紫檀木盒,都需要立刻处理。
他先去了地下密牢。
孙老已被转移到此处,断腕处经过了简单包扎止血,人也被冷水泼醒,正被铁链牢牢锁在刑架上,脸色灰败,眼神涣散,早已没了之前在密室中的阴鸷倨傲。
魏无尘没有亲自审问,而是交给了擅长此道的暗卫首领。
他只需要结果。
“问清楚几件事。”
魏无尘对暗卫首领交代,
“他炼制蚀骨追魂香的所有细节,尤其是七情引的缺失部分,以及是否接触过完整配方或成品。
阴老太监的详细情况,包括可能的藏身之处,月神教在京城乃至中原的其他秘密据点,人员名单近期计划。
关于九幽寒玉和玄冰灵体,他知道多少。”
“是!属下明白!”暗卫首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付这种邪教妖人,他有的是办法。
魏无尘点点头,离开了阴冷血腥的密牢。他相信,在专业手段下,孙老撑不了多久。
回到书房,天色大亮。
他将那个沉重的紫檀木盒放在书案上,仔细端详。
盒子约一尺见方,通体紫黑,木质细腻,正面的锁孔并非寻常样式,而是一个带有微小凹槽的圆形孔洞,
旁边还有几个可以左右拨动的细小金属机括,应当是某种精密的机关锁。
这盒子,不象是疤脸刘那种江湖草莽会用的东西,更象是宫中或者某些世家大族用来存放机密之物的器具。
魏无尘尝试着拨动那几个机括,发现它们可以组成不同的排列组合。
他又试着将真气探入锁孔,感知内部结构,只觉得里面机簧重重,构造极其复杂,若是强行开启或者弄错顺序,恐怕会触发内部的自毁设备,毁掉里面的东西。
“夫君,此物……有些蹊跷。”不知何时,冷若雪已悄然来到书房,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常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起,洗去了夜行的风尘,
“恩,机关复杂,不似凡品。”魏无尘道,
“可能是月神教的重要信物或者机密。若雪,你可有办法在不损坏里面东西的前提下打开它?”
冷若雪走上前,伸出纤长白淅的手指,轻轻抚过盒子上那冰冷的金属机括和锁孔,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观察着。
片刻,她微微摇头:“此锁构造极精,非宗师境的入微灵觉,难以完全感知内部所有机簧的联动。妾身虽有宗师修为,但更擅剑道与寒气操控,于此等精巧机关之术……并非所长。”
她似乎在为自己不能帮夫君解决这个难题而感到自责。
“无妨,此物既然重要,也不急在一时。或许……有人能解开它。”
魏无尘想到了长公主轩明月,司辰,
她们见多识广,或许知道些什么。
他小心地将木盒收起,放入书案下的暗格。
“夫君一夜未眠,先去歇息片刻吧。”冷若雪看着他眉宇间的倦色,忍不住轻声劝道,“巳时还要护送云姑娘入宫诊视陛下,需养足精神。”
魏无尘也确实感到有些乏了,点头道:
“也好,小憩片刻。若雪,你也去休息吧,你的伤还未完全痊愈。”
“妾身陪夫君。”冷若雪却道,
她不想离开夫君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他休息。
魏无尘知道拗不过她,便道:“那随我去偏厅榻上靠一会儿吧。”
两人来到书房相连的暖阁偏厅,这里有一张供临时休息的软榻。
魏无尘和衣躺下,冷若雪却没有上榻,而是搬了个绣墩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他。
魏无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闭上眼,却也能感受到她那如有实质的目光。
他放松心神,很快便沉沉睡去。
冷若雪一直静静坐着,目光流连在他俊美安宁的睡颜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
夫君真好看……睡着了也这么好看。只是,夫君的眉头好象总是微微蹙着,梦里也在担忧那些烦心事吗?
她伸出手,想抚平他眉心的褶皱,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下,怕惊扰了他。
她就这么静静守着,直到窗外的日头渐高。
约莫一个时辰后,魏无尘准时醒来。
短暂的休息让他精神恢复了不少。
冷若雪立刻起身,去外间吩咐侍女准备了温水和干净的帕子,亲自伺候他洗漱。
魏无尘享受着这难得的体贴,
洗漱完毕,用了些简单的早膳,暗卫首领便前来禀报审问孙老的初步结果。
“世子,那孙老招了。”暗卫首领递上一份记录,
“不过,他知道的内核机密有限。关于蚀骨追魂香,他确实只拿到残缺配方,负责尝试补齐七情引,但一直未能成功。完整的配方和成品,只有阴老太监自己掌握,连教主都未曾得全。”
“阴老太监的行踪,他并不清楚,只知阴老在京中似乎有多处隐秘落脚点,行踪不定,平时只通过特定的死邮箱和信鸽传递命令。”
“月神教在京城除了已暴露的三处据点,还有两处备用安全屋,但人员不多,主要是负责传递消息和藏匿。
名单他提供了一部分,已派人去核查抓捕。关于九幽寒玉,他只从阴老醉话中听过,似乎阴老手中有一块碎片,但完整的下落不明。玄冰灵体他更是一无所知,只说可能是某种传说中的特殊体质。”
魏无尘快速浏览着口供,与之前掌握的信息互相印证。
收获有一些,但关键问题依旧没有突破。
“继续审,挖出他知道的一切细节,尤其是阴老可能接触的人和地点。”
魏无尘吩咐道。
“是!”
暗卫首领退下后,魏无尘看了看时辰,已近巳时。
“该准备入宫了。”他起身道。
冷若雪立刻道:“妾身陪夫君一起去。”
魏无尘本想说宫中有长公主安排,应该无虞,但看到冷若雪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持,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单独带着云婉清入宫,便点了点头:“好,一起去。”
他先去西厢静心苑接云婉清。
云婉清早已准备妥当。她穿着一身素净得体的淡青色医女服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木簪固定,脸上未施粉黛,却清丽温婉,气质出尘。
她背着一个硕大的药箱,见到魏无尘和冷若雪一同前来,微微一愣,随即上前盈盈一礼:“民女见过世子,见过冷姑娘。”
“云姑娘不必多礼。都准备好了?我们这便出发。”
“是,劳烦世子了。”云婉清柔声道,提起药箱。
冷若雪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接过那沉重的药箱,
云婉清连忙道:“冷姑娘,使不得,民女自己来就好……”
“无妨。”
冷若雪淡淡道,“夫君让我护你周全,这等小事,不必介怀。”她只是不想让云婉清有太多机会与夫君接触,哪怕是提药箱这种小事。
云婉清见她态度坚持,只得再次道谢,
三人出了府门,坐上王府马车,在二十名精锐王府亲卫的护卫下,朝着皇宫而去。
马车内,气氛有些微妙。
魏无尘闭目养神,冷若雪抱着剑,目光落在窗外,侧脸冰冷。
云婉清则规规矩矩地坐着,双手放在膝上,
忽然,冷若雪开口,声音清冷,却是对着云婉清说的:“云姑娘,陛下所中之毒,你有几分把握能延缓?”
云婉清连忙抬头,斟酌着词句道:“回冷姑娘,民女只有五成把握。寒髓护心汤能固本护心,延缓火毒侵蚀,但若无千年雪莲和玄冰玉髓两味主药,效果恐怕不足三成。
若能有极寒真气从旁护持心脉,或可再将效果提升一两成……”
“极寒真气?”冷若雪冰眸转向她,“何种程度?”
云婉清被她那冰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认真答道:“需真气至精至纯,且操控者需对真气掌控妙到毫巅,方能护住心脉而不伤龙体。寻常阴寒真气,恐怕难以胜任。”
冷若雪道:“我的玄冰真气,可以吗?”
魏无尘倏地睁开眼,看向冷若雪。
云婉清也愣住了。
“冷姑娘……您愿意出手?”云婉清有些不敢相信。
她看得出冷若雪对世子的独占欲,而救治皇帝显然对世子极为重要,按说冷若雪应该会支持,但她没想到冷若雪会主动提出用自己的真气。
“若能帮到夫君,我自当尽力。”
“只是我伤势未愈,真气或有不及。需你以针灸辅助,引导真气,确保万无一失。”
云婉清心中震动,看向冷若雪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意。
这位冷姑娘,虽然性子冷了些,但关键时刻,却能为世子做到如此地步。
“若冷姑娘愿意出手,民女定当竭尽全力配合!有姑娘的玄冰真气相助,延缓毒性的把握,至少能增加两成!”
魏无尘看着冷若雪,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丫头,总是这样,嘴上不说,却会用行动默默支持他的一切。
他知道,让她去为皇帝运功疗伤,绝非易事。
不仅消耗巨大,还可能牵动伤势,
“若雪,你的伤……”
“夫君要做的事,便是若雪要做的事。”
马车此时已抵达皇宫东侧的朝阳门。
今日因有长公主特许,他们的马车得以直接驶入,朝着皇帝养病的宫殿而去。
紫寰殿外,气氛肃穆,禁卫森严。
长公主轩明月已在此等侯,她今日穿着一身更为庄重的明黄色宫装,头戴九凤金冠,威仪天成,
见到魏无尘三人落车,她迎上前来。
“世子,云姑娘,冷姑娘,你们来了。”
“参见殿下。”魏无尘三人行礼。
“不必多礼。”轩明月抬手虚扶,看向云婉清,“云姑娘,父皇……便拜托你了。”
“民女定当竭尽所能。”云婉清郑重道。
轩明月又看向冷若雪,语气诚恳:“冷姑娘,云姑娘已与本宫说过,若能有至寒真气护持心脉,效果更佳。本宫知你有伤在身,若你愿意出手相助,本宫……感激不尽。需要任何药材或协助,尽管开口。”
冷若雪神色冷淡,只是微微颔首:“为夫君分忧而已,殿下不必言谢。”
轩明月不再多言,亲自引着三人步入紫寰殿。
殿内药味浓重,龙榻之上,皇帝轩鸿煊静静地躺着,面色蜡黄,嘴唇发紫,呼吸微弱,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黑气,生机正在不断流逝。
看着曾经威严的帝王如今这般模样,殿内众人心情皆是一沉。
云婉清定了定神,上前为皇帝仔细诊脉
。片刻后,她神色凝重地收回手,对轩明月和魏无尘道:“陛下体内火毒已深入肺腑,心脉岌岌可危。需立刻施针,配合寒髓护心汤与真气护持。汤药民女已带来,只是缺少两味主药,药效恐有不足。”
“无妨,先用上。”
“药材本宫已加派人手全力搜寻。冷姑娘,你看……”
冷若雪走到榻前,看了一眼皇帝,又看向云婉清:“如何配合?”
云婉清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民女先以玄冰九针之法,护住陛下心脉周边要穴,引导药力。冷姑娘需在我下针之后,将玄冰真气缓缓渡入陛下膻中穴,沿心脉缓缓运行,抵御火毒,速度需与我行针节奏一致,不能有丝毫偏差。”
“好。”冷若雪言简意赅。
两人不再多言,云婉清净手,燃起特制的宁神香,取出银针,
冷若雪在一旁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冰寒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