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正在救火或者围观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寒冻得浑身一激灵,骇然望向场中那道玄衣身影。
只见冷若雪双手虚抬,掌心对着那熊熊燃烧的静心庵主殿。
“冰封。”
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刹那间,漫天寒气如同有了生命,化作一条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流,如同冰龙般扑向那滔天烈焰!
冰与火的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大量白色的水蒸气!
那足以将金石熔化的烈焰,在这至精至纯的玄冰寒气冲击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火焰的边缘开始凝结出厚厚的冰壳,并迅速向内蔓延!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原本肆虐的主殿大火,竟然被硬生生冻住了大半!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火苗在冰壳下苟延残喘,再也无法形成威胁!
东侧厢房的火势也被蔓延过去的寒气压制住,虽然未完全熄灭,但已无蔓延之虞。
所有人,无论是救火的太监宫女,还是闻讯赶来的侍卫,都目定口呆地看着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
挥手间,冰封火海!
这……这已经不是武功的范畴了!这简直是仙法!是神通!
众人看向冷若雪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敬畏与恐惧,仿佛在仰望一尊降临凡尘的冰雪女神!
魏无尘也被冷若雪这手笔震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知道现在不是惊叹的时候。
“快!进去救人!搜查!”他对那些还在发愣的侍卫喝道。
侍卫们如梦初醒,连忙组织人手,冒着馀烬和寒气,冲进已被冰火肆虐得一片狼借的静心庵。
魏无尘与冷若雪也紧随其后。
主殿内,梁柱焦黑,佛象倾倒,到处是烧毁的痕迹和融化的冰水。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和焦糊气。
“殿下!这里有发现!”一名侍卫在主殿后方的禅房里喊道。
魏无尘快步走去。只见禅房一角的地面,被烧塌的房梁砸出了一个不规则的窟窿,窟窿下面,隐约可见向下的石阶!
是密道!
“可有人在?”魏无尘对着洞口喊道。
无人回应,只有隐隐的回声。
“我下去看看。”冷若雪当先一步,就要跃下。
“小心!”魏无尘拉住她,“下面情况不明,可能有机关,也可能有人埋伏。”
“无妨。”冷若雪冰眸沉静,“区区机关,伤不到我。夫君在上面接应即可。”
她艺高人胆大,不等魏无尘再劝,身形一闪,已如一片轻盈的雪花,飘然落入那黑黢黢的洞口。
魏无尘心中关切,但也知以冷若雪的修为,只要不遇上同级别的宗师围攻,应当无虞。
他立刻吩咐侍卫:“守住洞口!任何人不得靠近!再分一队人,仔细搜查庵内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或者线索!”
“是!”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魏无尘站在洞口边缘,凝神倾听着下方的动静。下面一片死寂,仿佛冷若雪一进去就被黑暗吞噬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洞口下方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魏无尘精神一振:“若雪?”
“夫君。”冷若雪清冷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她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轻轻一跃,回到了地面。
她的玄衣上沾了些许灰尘,但神色如常,手中还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灰色尼姑袍、昏迷不醒的中年尼姑。这尼姑面容普通,约莫四十许人,此刻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慧明师太?”魏无尘问道。
“应该是。”
冷若雪将人放在地上,“密道不长,通向宫墙附近一处废弃的枯井。我在枯井旁发现了她,她试图从井口爬出,被我截住。
密道内还有三具尸体,都是年轻女子,穿着宫女服饰,被利器所杀,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看情形是灭口。”
魏无尘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昏迷的慧明师太。她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但脖颈侧有一个细小的红点,象是被针扎过。
“她中了迷药,或者……被点了特殊的穴道。”冷若雪道,“我检查过,手法诡异,不似中原常见路数,强行解穴恐伤其神智。”
灭口同伙,自己则服毒或自闭穴道?这是死士的做法!
“先带回去,让云姑娘看看,或许能解。”
魏无尘道。
慧明师太是眼下最重要的活口,绝不能让她死了。
“另外,”冷若雪从袖中取出几样东西,递给魏无尘,“这是在密道和枯井附近发现的。”
魏无尘接过来一看。是几封烧了一半的信缄,一个空的黑色瓷瓶,还有一小块质地特殊、似乎浸过油的布料。
信缄上的字迹大部分已被烧毁,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词:“祭坛子时…东南接应…影月令……”
这分明是行动指令!而且时间就在今晚子时!地点是祭坛东南!这是要提前发动吗?因为连续受挫,所以狗急跳墙,将计划提前?!
那个空的黑瓷瓶,凑近闻了闻,里面残留着与引魂草类似、但更加霸道浓烈的甜腻气味!这很可能就是引魂草原液,或者更高浓度的提取物!
而那小块浸油的布料……魏无尘用手指捻了捻,又闻了闻,脸色一变:“这是火油布!点燃后不易扑灭,燃烧时间长!他们是想用这个,配合幻梦散和引魂草,在祭坛制造无法控制的大火和混乱!”
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月神教的最终计划:在祭天大典当晚利用祭坛密道,将携带火油布和武器的刺客提前送入祭坛下方隐藏。
大典开始后,由潜伏在宫中的内应在特定位置点燃掺杂了引魂草的幻梦散。
参会者吸入迷香后陷入幻境,再被引魂草控制。
同时,刺客从密道杀出,四处放火,制造极致混乱,趁乱行刺皇帝!
而现在,因为他们的步步紧逼,对方可能被迫将行动提前到了今夜子时!
虽然祭天大典未至,皇帝不在,但祭坛局域守卫相对松懈,更容易得手,而且破坏祭坛本身,也是对大轩皇权的重大打击和挑衅!
好毒辣!好周密的计划!
若非他们机缘巧合,顺藤摸瓜,查到静心庵,恐怕真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必须立刻禀报长公主和陛下!”魏无尘霍然起身,“今夜子时,祭坛东南,月神教馀孽将提前发动!我们必须立刻布置,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看向昏迷的慧明师太:“把她带上!还有秦月儿!她们都是重要人证!立刻回明月宫!”
众人不敢怠慢,抬起慧明师太,押上秦月儿,跟随魏无尘和冷若雪,火速赶往明月宫。
明月宫中,长公主轩明月显然也已收到了静心庵失火的消息,正蹙眉沉思。见到魏无尘去而复返,还带着昏迷的尼姑和被缚的女官,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魏无尘来不及多礼,快速将静心庵发现密道、截获慧明、搜出信缄瓷瓶火油布,以及推断出月神教将于今夜子时在祭坛东南提前发动袭击的事情,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
轩明月听完,俏脸寒霜,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好胆!真是好胆!竟敢将毒手伸向祭坛!还想提前发动!”她胸口起伏,显然怒极,“今夜子时……看来他们是知道行迹败露,不得不提前挺而走险了!”
她看向魏无尘,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世子,此事已非寻常邪教作乱,而是动摇国本的谋逆大案!必须立刻禀报父皇,调动禁军,封锁祭坛局域,布下天罗地网,将这些逆贼一网打尽!”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禁军调动,目标太大,恐打草惊蛇。不若以暗中布防为主,外松内紧。待其全部进入埋伏圈,再行收网,方能人赃并获,不留后患。”
“世子有何良策?”轩明月问道。
魏无尘:“首先,立刻秘密控制所有与静心庵、王太监、秦月儿、慧明师太有过接触的可疑人员,切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其次,以检修或演习为名,派绝对可靠的高手,暗中接管祭坛东南局域的防务,并彻底检查密道入口,设下埋伏。
再次,需调集足够的力量,埋伏于祭坛四周,待信号一起,同时发动,务求全歼!”
“至于陛下那边是否需即刻禀明,由殿下定夺。只是陛下若知,恐忧心过甚,且难免走漏风声。”
轩明月眸光闪动,她明白魏无尘的意思。
父皇年事已高,近来身体又有些不适,
而且宫中人多眼杂,皇帝身边的近侍也未必全都可靠。
她思索片刻,咬牙道:“此事,暂不禀报父皇!由本宫全权负责!待擒获逆贼,拿到铁证,再行禀明,以免父皇受惊,也防消息走漏!”
她这是要扛下所有的责任和风险!但同时也将最大的功劳和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中。
魏无尘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位长公主的魄力和野心,果然非同一般。
“臣,谨遵殿下之命。”魏无尘拱手。
“暗卫司所有人手,由世子与本宫共同调遣!禁军那边,本宫会以巡查宫防为名,调派一队绝对可靠的心腹,暗中配合!今夜子时之前,务必布置妥当!”
“至于这两个女人……”她看向昏迷的慧明和瑟瑟发抖的秦月儿,“先押下去,严加看管,待事后再行审讯!”
“殿下,”魏无尘道,“慧明师太所中之毒或禁制诡异,寻常手段恐难解除。不若将她送至臣府中,由云姑娘诊治,或有一线希望,能撬开她的嘴。”
轩明月看了他一眼,点头:“可。那便麻烦世子了。务必看管好,不能再出纰漏。”
“臣明白。”
计议已定,两人立刻分头行动。
轩明月去调动暗卫司和安排禁军心腹。
魏无尘则带着昏迷的慧明师太和被吓破胆的秦月儿,与冷若雪一同,迅速出宫,返回镇北王世子府。
镇北王世子府,药库密室。
云婉清穿着一身素净的裙衫,外罩一件防沾染药汁的深色罩衣,坐在一张宽大的配药桌前,正凝神检查着平躺在临时搬来的软榻上的慧明师太。
她纤细的手指搭在慧明师太的手腕上,闭目细诊,时而蹙眉,时而微微颔首。
魏无尘与冷若雪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秦月儿被捆得结实,由两名王府护卫看守在密室角落,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已经认命。
片刻后,云婉清收回手,睁开眼,轻轻舒了一口气。
“云姑娘,如何?可能解开她身上的禁制?”魏无尘问道。
云婉清转身,对魏无尘福了福身,柔声道:“回公子,这位师太所中之术,并非寻常迷药或点穴,而是一种极为阴损的封魂针。”
“封魂针?”魏无尘与冷若雪都是第一次听闻此名。
“恩。”
云婉清解释道,“此术以特制毒针,刺入脑后风府、风池等要穴,封镇神魂,令人陷入假死般的深度昏迷,生机近乎断绝。
若非施术者独门手法解开,外力强行拔针或刺激,轻则神魂受损,变成痴傻,重则当场毙命。”
“且此术歹毒,且需极高手法,非精通医理与毒术者不能为。这位师太对自己施以此术,显然是为了防止被擒后吐露秘密,是抱着必死决心的。”
魏无尘眉头紧锁:“可有解法?”
云婉清沉吟道:“解法……有。但需行针者修为精深,且对针法穴位把握妙到毫巅,容不得半分差错。民女……可以一试,只是没有十成把握。”
“公子,此人性命关乎重大,民女不敢妄动。若有一针偏差,恐……”
魏无尘明白她的顾虑。
慧明师太是眼下最直接的线索,若死在她手中,不仅线索断了,她也难免愧疚。
他看向冷若雪。
若雪修为高深,真气掌控入微,或许……
冷若雪却微微摇头:“夫君,我对医道针术一窍不通。真气虽可护持其心脉,但解这封魂针,非真气雄浑便可。”
术业有专攻,此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