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使节入场了。三人怀着不同的心情，踏上了那条水光之路。
脚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低头却见自己仿佛正凌波微步，行走于一片不湿鞋袜的神奇水域之中。
这种奇异的体验，让见多识广的社尔和禄东赞也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目眩，心中对大唐仙术的评估，又往上拔高了一个无法衡量的层次。
阇耶则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叹，随即满脸痴迷地蹲下身，想去触摸那水光，手指却径直穿过了光影，触到了冰凉的沙土。
“神迹！这是神舞动时，足下生出的幻海啊。”
他激动地低语，觉得这比任何珠宝都要迷人。
走过水光之路，前方是另一条稍窄的通道。
这里的地面光影，又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数尾色彩斑斓、形态优美的锦鲤光影，正在地面上悠然摆尾，还会游到行人的脚边，仿佛在与人嬉戏。
再往前，第三条通道，地面则化作了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缓缓旋转，行走其上，宛如漫步于银河之中。
每一条通道，都引来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叹与议论。
百官们虽然白天见识了宫中的光影，但如此近距离、互动性强的体验，仍是第一次，个个兴致盎然，流连忘返。
使节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许多来自西域、草原的使者，几乎要以为这是大唐皇帝施展的法术，或是自己误入了神话传说。
禄东赞则在极度的冷静中，感到了冰冷的寒意。
这代表大唐也已经领先了吐蕃，不，是领先了整个时代太多。
阇耶则完全沉浸在狂喜中，他觉得这次出使简直值回了百倍票价，每一处光影都是绝佳的艺术品和未来的商品灵感。
当他们终于穿过这如梦似幻的通道，来到属于使节区域的坐席时，天色已完全黑透。
眼前是浩瀚的曲江池，对岸隐约可见灯火。身后是璀璨如星落人间的宴会场，空气中开始飘荡着诱人的食物香气与隐隐的、前所未闻的乐器声。
夜宴尚未正式开始，但所有人的心，都已被这仙家幻境般的开场，牢牢抓住，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无论是从未品尝过的仙粮佳肴，还是那神秘的烟花盛景，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震撼、敬畏与无尽好奇的期待。
……
与湖畔坡地上百官使节们露天设席不同，曲江池畔最佳观景处，一座精巧的两层楼阁早已被布置得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此乃皇家观景宴饮之所，今夜，皇帝李世民便携同长孙皇后、诸皇子公主在此用宴，既可享受盛宴，又能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楼阁内，气氛与楼外百官区域的庄重期待又自不同，多了几分家宴的轻松与新奇。
地板并非冰冷砖石，而是铺上了厚厚的柔软地毯。
然而，此刻最吸引人的并非地毯，而是地毯之上流动的光影。
几台造型简约的投影灯被巧妙地安置在梁柱和角落，将一片片梦幻般的光影投射在宽敞的厅堂地面上。
一片区域是波光粼粼的浅滩，光影模拟的水纹微微荡漾。
另一片则是方才令百官惊叹的“锦鲤嬉戏”图，数尾光影锦鲤栩栩如生，摆尾游弋。
“呀！小鱼跑啦！小九阿兄快帮我拦住它。”
清脆稚嫩的童音响起，只见穿着羽绒服的小兕子正追着一尾游到她脚边的光影锦鲤，咯咯笑着试图用脚去踩，自然每次都踩了个空，光影锦鲤灵巧地游开，惹得她愈发开心。
比她稍大些的李治也玩心大起，带着妹妹城阳公主、高阳公主等几个年纪相仿的弟弟妹妹，在地板上的光影中跑来跑去，追逐着那些变幻的光斑和游鱼。
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在楼阁内回荡，为这皇家私宴增添了无比的生机与乐趣。
对于他们而言，这些神奇的光影把戏早已是宫中的寻常玩具，自然比外面那些初次见识的大臣们玩得更放得开，也少了几分敬畏，多了纯粹的快乐。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并肩坐在上首的软榻上，看着孩子们嬉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青雀此番操持这元正盛宴，尤其是这曲江夜宴的布置，确是费心了。”
李世民饮了一口温热的、同样来自仙境的饮料，对坐在下首不远处的魏王李泰说道，眼中带着赞许。
“这光影铺地，与曲江水色相映成趣，又暗合‘鱼跃龙门’、‘星河灿烂’的吉兆，甚好。外面那些臣工与外邦使节，怕是看呆了吧。”
李泰闻言，连忙起身，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既得意。
“阿爷谬赞了，儿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最初听说为了燃放烟花安全，要把夜宴搬到这曲江池畔，儿这头立刻就大了三圈。”
他夸张地比划了一下，继续诉苦：“宫里还好说，有那电直通着。可这曲江池，离皇城不近，平日里也就点个灯笼火把，哪来的电给这些宝贝疙瘩用？”
他指了指那些投影灯，还有楼阁内外亮堂的照明灯。
“没了电，这些灯、这些影，还有待会儿要用的那些物事，不全成了摆设？这元正夜宴若是黑灯瞎火，或者用回旧时的烛火，这脸可往哪儿搁？”
在座众人，包括李世民，都听得饶有兴味。
他们知道李泰自从学了仙境的电学之术后，没少折腾这些新奇玩意儿，也常听他抱怨“电不够”、“电压不稳”之类的怪话。
“那后来是如何解决的？”长孙皇后柔声问道，眼中带着关切。
李泰叹了口气，仿佛又回到了那焦头烂额的日子。
“还能如何？拆东墙补西墙呗。儿一咬牙，下令将宫里的，还有……咳咳，还有从卢国公府上的储电池，统统借了过来。”
他说“借”字时，语气有些微妙，显然过程未必那么顺利，程咬金怕是没少抱怨。
“好家伙，足足装了十几大车，浩浩荡荡运到这曲江池，再由那边的匠人指挥着，鼓捣了大半天，才总算组成了个临时的电网。”
“这才把这些灯、这些投影灯，给供上电。”
他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可算是没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李承乾在一旁道：“那……宫里岂不是没有电灯了。”
李泰无奈道：“电灯还在，但都不亮了，电池都被我搬过来了，只剩太阳能板，供不了电了。”
李世民摆摆手：“没事没事。明天再装回去就是了。为了今晚的夜宴，挪用就挪用吧。”
这时高延忠进来禀报：“陛下，时辰到了，可以开始夜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