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琪琪格带着哭腔的求助，莫罗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苦涩的滋味瞬间蔓延全身，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他没有急于回应，只是俯身轻轻扶起瘫坐在地的琪琪格，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到床边坐下。琪琪格刚坐稳，便又抓住莫罗的衣袖，眼中满是绝望的恳求，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执拗：“莫罗，我知道你现在是朝廷的大官了，求求你……只要你能帮我阿布和族人报仇，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哪怕是……哪怕是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莫罗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按住琪琪格的两侧手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艰难又带着一丝急切：“琪琪格，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事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或许是莫罗的语气太过郑重，琪琪格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停止了哭闹，只是依旧红着眼眶，怔怔地看着莫罗的眼睛，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屋内的空气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莫罗闭了闭眼，像是做了巨大的挣扎，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决绝与痛苦，一字一顿地说道：“其实……处决你阿布的人，是我。”
“不——！”琪琪格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猛地挣脱莫罗的手，连连后退，眼神里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疯狂地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莫罗，你怎么会……怎么会是你？”她的声音尖锐又嘶哑，带着崩溃的哭腔，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毕竟自己深有好感的人却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换成谁都有些难以接受。
“是真的。”莫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你阿布达尔罕暗中勾结俄国人，用草原上的良马换购他们的火枪与火药，意图不轨，危害边境安危。我上次前往满洲里，表面上是去勘定边界，实际上还有一个秘密任务——那是皇上下的旨意，要我找机会处决你阿布。”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琪琪格。她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变得空洞无神，先前的哭闹与挣扎全都消失不见，就那么呆呆地看着莫罗，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屋内静得可怕，连窗外的风声都变得遥远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莫罗的双腿都有些发麻，琪琪格才缓缓地、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走吧。”
莫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解释，想道歉，可话到嘴边，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知道，此刻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对琪琪格造成的伤害。最终，他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低声道：“我走了，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莫罗便转身，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走到门口时，守在外面的苏玛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担忧，急切地问道：“莫大人，我家格格她……她怎么了？刚才还哭得那么厉害。”
莫罗停下脚步，看着苏玛焦急的眼神，心中越发苦涩，却无法将真相告知于她，只是郑重地叮嘱道：“苏玛，这几日，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好你家格格，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千万不要让她做什么傻事。”
苏玛心中一惊，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连忙追问道：“莫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了？格格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莫罗不愿再多说，只是重复道：“你只需记住我的话，看好你家格格，哪怕是睡觉，都要守在她身边，万万不可大意。”说完，便不再停留，径直走出了院门。
出了小院，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莫罗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来之前，他早已猜到告知真相后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他才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更加痛苦。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阵阵绞痛传来，几乎让他无法站稳。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行人擦肩而过，脑海中全是琪琪格那空洞无神的眼神和麻木的语气。
不知走了多久，莫罗才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府中。他没有去正厅，也没有招呼任何人，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走到西侧那张琪琪格曾经睡过的床铺前，他缓缓坐下，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床上的被褥，仿佛还能感受到琪琪格曾经在这里留下的温度，心中的痛苦越发浓烈。
而另一边，莫罗走后，苏玛立刻冲进了屋内。只见琪琪格正抱着双腿，蜷缩在床上，一言不发。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任凭苏玛在一旁怎么询问、怎么安慰，都始终不肯开口，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苏玛急得团团转，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手足无措地守在她身边。
莫罗在床沿坐了许久，疲惫与痛苦席卷而来，他不知不觉间便倒在了琪琪格睡过的床上，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全是琪琪格哭泣的脸庞和绝望的眼神。直到下午四点多，他才被进来打扫卫生的小莲不小心吵醒。
小莲并不知道莫罗在房间里，打扫时的动作并没有刻意放轻。听到动静，她才发现床上躺着的莫罗，连忙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少爷，不知道您在房里，把您吵醒了。”
莫罗缓缓坐起身，揉了揉发沉的额头，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没事的小莲。周明回来了吗？”
“回少爷，周明刚回来没多久。”小莲连忙回答。
“好。”莫罗点了点头，沉声道，“你去通知他，让他即刻到正厅找我。”
“诶，好的少爷。”小莲应了一声，便连忙转身，快步去通知周明了。莫罗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袍，朝着正厅走去。他知道，无论心中多么痛苦，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和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