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几人正聊得兴起,其中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年轻子弟,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吗?最近京城里出了件大事!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员,居然在大街上跟宗室的镇国将军起了冲突,听说还打起来了!”
工甲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追问道:“哦?竟有这种事?你说说,是哪个官员这么大胆,敢跟宗室将军起冲突?”
那子弟摆了摆手,说道:“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就是听人随口说的。只知道那将军是镇国将军乌尔衮,至于那个官员,好像是个二品大员。”
工甲心中一动。其实他先前也零星听了些京城里官员与宗室起冲突的传闻,如今结合朋友说的“镇国将军乌尔衮”“二品大员”这些细节,心里顿时有了谱,猜想这人大概率就是莫罗!没想到莫罗竟然还得罪了宗室镇国将军,这可真是天助我也!他心中狂喜,对自己散播谣言的计划更有信心了——莫罗得罪了这么大的人物,就算自己的谣言起不了太大作用,乌尔衮也绝不会放过他,这次莫罗肯定好不了了!
想到这里,工甲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想让他们散播莫罗坏话的计划说了出来。几人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难色,几人之前也从工甲口中得知,莫罗是朝廷的官员,此时工甲这么一说,几人纷纷推脱道:“工甲兄,这可不行啊。散播官员的谣言,要是被查出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工甲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掂量了掂量,然后分成五份,每人递了五两银子,笑着说道:“诸位放心,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能有什么事?这五两银子,算是小弟的一点心意,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五两银子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是一笔巨款了,足够寻常三口之家温饱大半年了。这几人虽然也是家里做点小买卖,但买卖做的不大,所以日常给他们花销的银子不会太多,这会看到银子,几人眼睛都亮了几分,先前的犹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纷纷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地保证道:“工甲兄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们身上!保证把那莫罗的名声搞臭,让他成为过街老鼠!”
工甲见他们答应得爽快,心中大喜,又跟几人细细商议了一番该如何编排谣言,才满意地离开了酒楼。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愚蠢的举动,不仅伤不到莫罗分毫,反而可能给自己和王氏带来灭顶之灾。
莫罗对京城里暗流涌动的算计与谣言一无所知,只埋首于吏部的繁杂公务中。一晃十天过去,终于到了旬休之日——每旬末尾的这一日休沐,是他到吏部难得的喘息机会。此刻,他正慵懒地躺在自家卧房的软榻上,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松弛。
闭目养神间,莫罗忍不住又在心里吐槽起来:“这古代为官也太辛苦了,早上不到五点就得往衙门赶,一直忙到下午五点才散衙,既没有周末双休,连大小周都没有,简直比后世的‘996’还夸张,比牛马还牛马!”吐槽归吐槽,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绝不敢宣之于口。哪怕是在自己家中,身边都是信得过的人,他也始终谨小慎微。穿越前看多了影视剧里“官员家中闲谈,皇帝次日便知”的桥段,让他深知这个时代的皇权无孔不入。自穿越而来,他始终恪守“谨言慎行”四字箴言,人前永远是积极向上、勤勉奉公的模样,毕竟他太清楚,一句不经意的失言,就可能招来灭门之祸。
看了看窗外的日头,时辰已然不早,莫罗起身下床,走到院中。他深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开始练习从巴特鲁、哈林等人那里学来的拳脚招式,间或做几组俯卧撑强健体魄。上次在街头与乌尔衮家仆的冲突,让他更加明白身体素质的重要性——若不是在满洲里时坚持习武,那天面对十几名家仆的围殴,他恐怕早就被打倒在地了。一套招式练下来,莫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浑身也暖和了不少,正待歇口气,刘颜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
“练完了?快喝点茶暖暖身子。”刘颜将茶杯递到他手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亲爱的,最近我去打理月来酒楼时,听到食客们私下议论,说……说有不少关于你的闲话。”
莫罗接过茶杯,呷了一口,抬眼看向她:“哦?什么闲话?”
“都是些没根没据的谣言。”刘颜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气愤,“有人说你在赌坊欠了巨额银子,还说你常常流连青楼,与多个青楼女子有染……”
听完这些谣言,莫罗脸上没有丝毫怒气,反而平静地思索起来。他在心中暗自盘算:“会是谁在背后搞鬼?”最近这段时间,他得罪的人只有乌尔衮父子。几乎是瞬间,他便先入为主地将这笔账算在了乌尔衮父子头上。不过他并未打算立刻追查,这些谣言本就毫无事实依据,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与其耗费精力去理会这些无稽之谈,不如先安心做好自己的事。他拍了拍刘颜的手,安慰道:“别听那些人瞎传,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废话,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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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莫罗这边的平静不同,紫禁城养心殿内,气氛已然降至冰点。乾隆的御案上,整齐地摆放着宗人府与顺天府联合提交的调查报告,以及关于那十几份弹劾奏折的核查结论。他逐字逐句地审阅完毕,脸色愈发阴沉。
调查报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得一清二楚:敏珠尔在正阳门外大街当众调戏莫罗的未婚妻琪琪格,言语轻佻、举动逾矩,被莫罗制止后反加辱骂;乌尔衮闻讯赶至后,不问缘由,纵容十余名家仆围殴莫罗,实属挑衅在先、施暴在前。顺天府提交的供词更是直接佐证了这一点——被抓获的家仆均供认不讳,是受乌尔衮父子指使才动手围殴莫罗。
而关于弹劾奏折的核查结论,更让乾隆怒火中烧。核查结果显示,那十几名参奏莫罗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与辅国公崇安存在关联。经询问,这些官员均承认是受崇安打招呼,才上折子弹劾莫罗。他们或曾被崇安推荐提拔,或受过崇安的人情,故而愿意卖他这个面子。
“简直岂有此理!”乾隆猛地一拍御案,厉声怒斥,“这个崇安,还有乌尔衮,简直是混账东西!”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即刻拟旨!”
侍立一旁的军机章京连忙上前,提笔等候。乾隆缓缓开口,字字铿锵有力:
“朕抚驭寰区,敦叙宗族,凡天潢支裔,宜恪守宪章、砥节砺行,以副朝廷优渥之典。乃有原镇国将军乌尔衮,素性乖张,行止卑污。曩者纵仆逞凶于市衢,殴辱二品大员,已属目无法纪;近复勾结辅国公崇安,撺掇言官,以虚词诬劾大臣,阴构党比,紊乱纲常。似此败检滋事、蔑理辜恩,实为宗室之玷,朕心深恶之。
乌尔衮着即革去镇国将军爵;其与子敏珠尔各杖八十,家产尽数抄没,俱交宗人府严加圈禁半年,俾知炯戒。
崇安身膺辅国公崇爵,宜为宗室表率,乃偏听邪谋,私通官员,挟嫌诬构,厥咎尤重。着革去辅国公衔,降为辅国将军,并罚俸一年,以示惩儆。
其余涉案各官,无论品秩,俱着革职,交刑部、都察院严审定拟。
至被诬之镶蓝旗满洲副都统兼吏部右侍郎、三等子莫罗,恪慎奉公,忠勤素着。遭诬之际,犹能守礼明义,先行奏闻,事后陈情,办理悉协机宜。览其奏牍,深慰朕怀。尔其益励忠忱,毋庸介介于中。特赐帑银一千两,宫缎四匹、高丽人参六枝,用彰优恤;另加一级记录在案,以旌贤良。
宗人府、刑部、都察院即遵谕行。”
“臣等遵旨!”军机章京迅速拟好圣旨,阶下的大臣们都躬身领命。乾隆摆了摆手:“即刻去办。”众人再次躬身应诺,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养心殿。
殿内重新恢复了静谧,乾隆望着御案上的调查报告,眼神深邃。这场由街头冲突引发的风波,不仅敲打了跋扈的宗室,震慑了结党的朝臣,更让他看清了莫罗的沉稳与识大体。对于这位自己着力栽培的新贵,乾隆心中愈发满意,也越发期待他未来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