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当了三十年的太子。
三十年啊!
一个人是什么底色,有什么能力。
早就在这三十年间,表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谁还不知道刘据是一个什么样的太子啊。
想要简单的改变性格,发生翻天复地的变化,是不大可能的。
因为一旦养成之后,人可以一时间隐藏,但骨子里却还是改变不了的。
可以说从根子上,刘据就是敦厚仁德的一个人。
他可一时狠起心来,但却无法一直狠起来。
如果有贤臣辅佐,没有权力斗争,他会是一个治理千疮百孔,与民休息,恢复国力的大汉明君。
可偏偏当下是政变之后,天子权力旁落,处于真空阶段。
这就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权力斗争。
各色各样的人物想要获得好处。
刘据是处理不好的,他也不是想不到那么多的。
在卫子夫与刘彻之间,刘据完全就是被踢来踢去,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刘进说欺负。
那真的是他们两个人欺负太子老爹。
“进儿,怎么能说是欺负呢?”
“朕这是在为你争夺好处,你难道不想要蜀王?不想成为皇太孙?”
刘彻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姑负了。
心里头十分不痛快。
“你是不是非要朕骂,你心里才好受啊?”他骂道。
刘进瞪眼,你个老昏君说什么呢。
我又不犯贱,还要你骂我?
刘据脑子有些乱。
他听好大儿这么一说,好象阿父也有些利用他的嫌疑。
真就跟阿母一同欺负他吗?
这般孩视,轻篾啊。
“阿父。”
刘进把刘据拉到一边,放着刘彻小声蛐蛐起来。
刘彻很想靠过去,听听不孝孙给不孝子出什么馊主意,却冷不丁对上刘进那审视眼神,不由故作无事发生。
随着刘进蛐蛐,刘据越听越是喜上眉梢,越是眉飞色舞。
他频频看向阿父,眼神透露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与期待。
这让刘彻很是麻爪。
到底说了什么,让太子欣喜若狂的。
好象自己要上大笔当了?
“阿父,知道怎么办了吧?”
“要以退为进。”
刘据也不知道是不是冒坏水了,他期期艾艾,故作为难的说道:“这么做的话,会不会让阿父为难,惹阿母生气?”
“阿父,大母与大父最是爱你的,他们生气归生气。”
刘进嘿嘿的笑道:“难道还能把你如何了不成?”
大父是不是最爱你的不知道。
反正大母最爱的是我。
阿父你要靠后哦。
“好。”
刘据起身,朝着刘彻拱手一拜,道:“阿父,儿臣明白了。”
“这就下去筹备。”
说完,刘据匆匆离开。
司马迁看的出来,天子是一愣一愣的,老半天,天子才憋出一句话来。
“竖子,你给你爹出了什么馊主意?”
刘进无所谓一笑,就不告诉,就不告诉你。
急死你。
不孝孙那一副你来揍我的表情,真把刘彻给气笑了。
刘据回到太子宫,越想越是觉得好笑。
好大儿这法子真是有意思啊。
“张贺,霍光。”
“臣在。”
“传本宫诏令,明日请群臣在宣室殿议事。”
刘据说道。
“唯!”
等到两人离开,刘据派人去叫执金吾刘敢与宗正刘长乐。
另外一头。
阴暗潮湿的牢狱内。
刘长乐与刘敢坐在一起,面对着的是昔日的丞相刘屈牦。
“刘相,我们是以礼相待,至今都未对你动刑。”
刘长乐说道:“我觉得你还是自己开口说好一点,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刘屈牦蓬头垢面,神色衰败。
他被长期关押在大牢里,就没有见过天日。
除了看守他的人之外,唯一能说话的,就是来给他送饭的。
但也是一句而已。
这种关押状态下,刘屈牦哪里还有昔日的丞相之尊啊。
阶下囚的待遇,狠狠的给他上了一课。
“你们要我说什么?”
刘屈嘶哑着嗓子,低沉道:“是要我指认贰师将军,还是要我供认哪个公侯出来?”
“你们尽管说,我会配合的。”
刘敢脸色一沉,道:“刘屈厘,我劝你识相点,不要说些没有用的。”
“你们留着我,不就是想这么做嘛?”
刘屈牦不无讥讽的说道:“无非是成王败寇,我认了便是。”
他早就看清楚了。
这场斗争输的不冤。
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是,皇长孙与皇后竟然能做出那等违背孝道人伦的行为来。
敢挟持天子号令群臣!
面对这样的巨变,他们根本没办法应对。
群臣,北军将士等等全部都在。
连反抗都做不到,只能等死。
他知道自己进了这大牢,就不可能生还,无非就是看自己还有没有利用价值。
“你倒是看的起自己。”刘长乐轻篾一笑,道:“你以为自己死了,就能万事皆休,不会追究下去?”
“我也不怕告诉你,如果是陛下,你的想法可能还能如愿,至多就是牵涉你一家而已。”
“可如今皇后要我等调查,当年长平侯,阳石公主,诸邑公主。”
他说着刘长乐就俯身过去,狞声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别说你们一家。”
“就是中山靖王这一脉的刘氏子弟,也要受到皇后的迁怒。”
“耻夺爵位,废为庶人还好。”
“要是牵连中山靖王这一脉所有人,流放或者诛杀。”
“你,刘屈牦万死莫赎!”
中山靖王刘胜这一脉,不用多说,都知道他是谁的祖先。
后世有个中山靖王之后,就是说的这个。
刘屈是中山靖王之后,只不过不是那位昭烈皇帝的祖先,是祖先的兄弟而已。
中山靖王的子嗣极多,封侯的不在少数。
这要是被牵连下去。
刘屈牦想都不敢想,他身体剧烈震颤,满是惊恐之色,“怎么会是皇后。”
“怎么会是皇后。”
他不得不怕了。
因为天子还能念及同族之情,不会牵连其他人,自己死了就死了。
可皇后不会念这些的啊。
当初是他跟着江充,韩说,苏文等人联手,把公孙贺父子逼死在牢狱,同时牵连到长平侯卫伉等人的。
子侄,亲生女儿被害死。
皇后安能不记恨?
如何不报复?
换了是谁都会这么做的。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
刘长乐淡淡道:“说吧,当初公孙贺父子案,长平侯,阳石公主,诸邑公主案,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陷害的。”
“过程是如何,为什么这么做————。”
刘敢给人使了个眼神,很快里面就只剩下三人。
不久后。
刘敢与刘长乐走出来,面色凝重,外面的人纷纷低头。
这时,有人快步走来。
“宗正,执金吾,太子殿下召见!”
“是!”
两人不敢迟疑,只好先去太子宫面见太子。
“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刘据一本正经的说道:“刘屈牦审的如何了?”
“有哪些逆贼党附的?”
刘长乐道:“殿下,刘屈牦此人很是嘴硬,我们正在想办法敲开他的嘴。”
“不过,倒是有些人,在我们顺藤摸瓜下,全部都揪了出来。”
“请殿下过目。”
一份竹简名单奉上。
刘据快速看了一眼,道:“按罪论处。”
“既然刘屈牦不开口,那就审到他开口为止。”
“朝中奸贼,一个也不许放过。”
两人凛然,道:“是!”
他们以为事情就算完了。
但很快发现,自己完全是想多了。
刘据看了他们一眼,请他们坐下,露出愁容,道:“两位兄长,昨日阿母找我,要我给请奏册封史皇孙为汉王,你们可曾听说了?”
闻言。
刘长乐与刘敢的屁股顿时难安。
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太子这一生兄长,喊得他们魂飞魄散,后背凉透了。
皇后今天才让他们调查公孙贺父子以及长平侯与公主案的。
这时候不是要他们的命了嘛。
“恩?”
见他们不开口,刘据疑惑的问道:“长安都有传闻了,难道你们却不知道?”
刘长乐讪讪的说道:“臣知道一二。”
“臣也是。”刘敢说道。
“哎,阿母之请,做儿子的不敢违逆。”
刘据叹息一声,道:“我见到阿父,阿父却又要我册封史皇孙为蜀王,还要册立其为太孙。”
“两位兄长,我现在是左右为难。”
“一边是阿母要求我,一边是阿父的旨意。”
“我该如何为之啊。
你别问我们啊。
我们怎么知道?
不是我们能够掺和的啊。
我们办事调查就成了。
这是处理不好,真就要家族消消乐了。
“恕臣不能为殿下排忧解难。”
“怎么不能?”
刘据道:“两位都是我刘氏子弟,宗室皇亲,自然是能说话的。”
“我也想听听刘氏子弟们的意见。
心“册封汉王或者是册封蜀王、册立太孙的看法。”
我们能有什么看法啊?
殿下,别逼我们跳火坑了。
“但说无妨。”
刘据语气强硬的说道,不说不让你们走。
“额。”
刘长乐苦涩一笑,道:“殿下,臣一时也难以计较。”
李敢更是躬身低头。
“你是宗正,自是代表刘氏子弟,你在明天之前,去询问在长安的各刘氏公主,刘氏侯等子弟。”
刘长乐很想说,臣办不到啊。
可惜,刘据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挥手让他告退。
两人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刘据露出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来。
“进儿这一招以退为进。”
“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