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哲努力扯出一抹带着几分调侃的笑,语气里刻意掺了些轻松。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安琪虽说长期在长宁市科协任职,可她在四九城的消息,绝对准确。
但他没有问消息的来源。
安琪把温好的牛奶递过来,瓷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
“顶多过几天吧,应该有通知。”她的声音很轻,安琪的声音很轻,像窗外飘进来的一缕夜风,却重重砸在他心上。
安排副省级干部去四九城党校学习,是zzb和省委决定的大事,光向阳作为省委“一把手”,不可能置身事外不知情。
可下午在政务平台中心的小会议室里,两人围着数字政务推进方案的台账聊了足足四十分钟,字里行间全是工作上的肯定,半分关于学习的口风都没露。
同级别的干部要去党校深造,书记大多会提前找机会私沟通,既是交代学习期间的注意事项,也是传递组织的重视,可光向阳这般讳莫如深的沉默,像一层薄冰牢牢覆在他心上。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那口气在微凉的空气里凝成短暂的白雾,又很快散了。
原来自己终究是捂不热光书记的心,即便他兢兢业业把长宁的政务抓得有声有色,在这位顶头上司眼里,或许仍算不上“自己人”。
抬眼撞见安琪那双写满关切的俏眼,闻哲忙不迭地把那点翻涌的失落往心底压,刻意扬起眉梢,端起牛奶杯抿了一口,笑道:
“这可是好事啊,我正想找个机会松松劲呢。你看这一年,我就跟转轮上被赶着跑的仓鼠似的,连轴转着就没停过,这下总算有个正经喘气的时间,多好。”
他刻意把语气带上了几分雀跃,像是真的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假期”高兴。
他却看见安琪眼底对他的担忧,心里顿时泛起一丝愧疚,自己在外面受了点官场的冷遇,何苦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装模作样。
安琪的目光早就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见他把那口温牛奶含在口中,喉结费力地滚动了两下才艰难咽下,那紧锁的眉头和紧绷的下颌线,竟像是在吞服什么苦不堪言的汤药。
安琪的心猛地一酸,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这一年下来,他的颧骨愈发突出,下颌线也变得锋利了。连下巴上的胡茬都比从前冒得快,早上刚刮过,晚上就冒出了青茬。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想说些安慰的话,又怕戳破他的伪装让他更难受,最终所有的心疼都化作红了的眼眶,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闻哲被她这模样弄得一怔,随即释然地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是很正常的组织安排嘛,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安琪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的头搂在怀里,声音带着哽咽:
“你干嘛在我面前还装得这么无所谓?去学习是不假,可哪有这么安排的?定下来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事先告诉你!”
闻哲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每次他晚归,书房里总飘着这股让人安心的香气。
他笑了笑,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顾书记对我的评价吗?‘长于谋公,拙于谋身’。其实我不是真的不懂那些人情世故,对那些迎来送往、虚与委蛇场面,真没那么多时间精力耗在酒桌闲谈和人情打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