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抄家(1 / 1)

郭解领命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地牢的阴影之中。

他走了。

刑架上,那个名为巴图鲁的匈奴死士,眼中的凶光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恐惧。

纯粹的,被碾碎成齑粉的恐惧。

“狼奴和苍蝇”四个字,像两柄烧红的铁钳,烙穿了他的灵魂,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再无侥幸。

“是郎官署!议郎,李当!”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

“他奉广川王刘越之命,命我们在驿站设伏,刺杀陛下!”

“事成之后,助我等返回草原,封王拜侯!”

“长安城里所有的联络、金银、兵刃,全是他一手操办!”

巴图鲁嘶吼着,涕泪横流,再无半分草原勇士的凶悍,像一条被人抽去脊骨的丧家之犬。

廷尉张汤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看向软榻上那个女人。

自始至终,她神情平静,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没有动用一件刑具。

没有说一句恐吓之言。

只用了两个词,一张纸。

一个意志如铁的匈奴死士,便彻底灰飞烟灭。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刘彻一直站在审讯室最深的阴影里。

一言不发。

中行说,先帝的出塞宦臣。

广川王刘越,他的亲弟弟。

郎官署李当,他的朝臣。

三方勾结,狼狈为奸,刺杀君父。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当“李当”这两个字从巴图鲁嘴里吐出的瞬间,刘彻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彻底消失。

他走出阴影。

脚步声不大,却让铁石心肠的廷尉张汤,心脏都随之狠狠一缩。

他没有看地上那滩已经毫无价值的烂泥。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只落在卫子夫的身上。

“来人。”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却让整个地牢的空气都凝固成了冰。

公孙敖的身影如一道沉默的铁墙,无声地出现在门口。

“臣在。”

刘彻解下腰间那柄盘龙佩剑。

那柄剑,象征着帝国至高无上的皇权。

他看也不看,反手扔了过去。

“持朕佩剑,率羽林卫,包围郎官官署。”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淬着能将骨头冻裂的寒冰。

“将李当,及其满门,给朕拿下。”

“府内所有文书、金银,一律查抄封存。”

“反抗者,格杀勿论。”

公孙敖单膝跪地,稳稳接住那柄尚带着帝王体温的佩剑。

剑身很沉。

沉得,是帝王的滔天怒火。

“臣,领旨!”

公孙敖起身,转身。

就在他即将踏出地牢门口的瞬间。

“唔……”

一声极轻的,被死死压抑住的闷哼,从软榻上传来。

卫子夫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想坐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子夫!”

刘彻的理智,在那一刻轰然断裂。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她身体滑落前,将人死死搂进怀里。

怀中的身体滚烫,气息却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卫子夫脸色苍白如雪。

左肩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血迹再次汹涌地渗出,瞬间染红了月白色的寝衣。

后怕袭来!

滔天的后怕与无处宣泄的怒火,在他胸中疯狂交织,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成灰。

他身上散发出的暴戾之气,让廷尉张汤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刘彻没有对空嘶吼。

他抬起头,一双赤红的眼,死死盯住张汤。

“传太医?”

他的声音嘶哑,像濒死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咆哮。

“三息之内,朕要见到人。”

“她若有差池……”

“朕要你的廷尉府,为她陪葬!”

……

夜色如墨。

长安城的大街上,三百骑兵卷起一阵死亡的旋风。

人衔枚,马裹蹄。

三百名羽林卫精锐,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无声地涌向郎官官署。

公孙敖一马当先。

火把的光,照亮了他年轻而冷酷的脸。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天子佩剑。

“奉陛下旨意,捉拿逆贼李当!”

“挡者,死!”

府门被战马轰然撞碎。

哭喊声,求饶声,刚刚响起,便被淹没在钢铁的洪流中。

李当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

当他看见公孙敖手中那柄象征着天子亲临的龙纹佩剑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一股恶臭,自他胯下弥漫开来。

“公,公孙大人,臣,臣冤……冤枉……”

公孙敖没有理他。

他挥了挥手。

两名羽林卫上前,用破布堵住李当的嘴,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到一旁。

查抄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不到半个时辰。

一只藏在书房暗格里的鎏金宝箱,被抬了出来。

箱子打开,满室金光。

金银珠宝之上,是十几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

每一封信的火漆上,都烙着一个清晰的印记。

——广川王宫。

铁证如山。

公孙敖拿起一封信,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转身,对一旁的长安令属官下令。

“封存所有证物。”

“李当一族,凡涉事者,无论男女老幼,一并收押。”

“听候陛下发落。”

……

兰林殿内,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刘彻站在殿外,一动不动。

玄色的衣袍上,溅了几点暗红的血,早已干涸,像几朵破碎的梅花。

公孙敖的身影出现在廊下。

他盔甲未卸,身上还带着夜的寒气与杀戮的血腥。

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倒在刘彻面前。

“陛下。”

“李当及其族人,共计七十三口,已尽数收押。”

“此为从其府邸搜出的,与广川王来往的密信。”

他双手高高举起一个木匣。

刘彻没有立刻去接。

他的目光,穿过门扉,望向殿内那一片昏黄的烛火。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太医令满头大汗地走出来,跪倒在地。

“陛下,卫夫人肩伤迸裂,失血脱力,幸而救治及时,已无大碍。”

“只是……只是夫人心神耗损过巨,意志似有不妥,不愿醒来。”

刘彻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挥了挥手。

“退下。”

“是。”

太医令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刘彻这才接过公孙敖手中的木匣。

他打开,拿起一封信。

指尖抚过上面“广川王印”的火漆。

他没有拆开。

他转身,走进内殿。

卫子夫静静地躺在床上。

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她似乎真的睡熟了。

刘彻在床边坐下,就这么坐了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紧锁的眉头。

心中的暴戾与杀气,慢慢沉淀。

化作一种更深,更冷的东西。

他俯下身。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叹息。

那叹息里,有后怕,有欣赏,更有属于同盟的冷酷。

“你的伤,换来朕的刀。”

“值了。”

话音落下。

卫子夫紧闭的眼睫,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微微颤动。

一滴泪,无声地,从眼角滑入鬓间。

她知道。

这只是开始。

第一世,广川王当日的离奇暴毙,背后绝不简单。

刘越一生碌碌无为,只不过是被他人推到明面上的刀。

真正的黑手,是在淮南!

淮南王宫,那条潜伏在帝国肌体中最深的毒蛇,她定会亲手一点一点地,将它从黑暗的巢穴里引出来。

而真正的猎杀,还未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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