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这样维护他,越是显得情深义重、为他着想,云盛就越是觉得父亲可恨,越是怜惜眼前这个身不由己的女子。
“我不走!我今晚就要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云盛双眼迷离宛若中了邪一般热血上涌,不管不顾地就要拉她。
文鸢却用力挣开,退后几步,背靠着妆台,胸膛起伏,泪光盈盈地望着他,那眼神里有挣扎,有痛苦,还有一丝欲语还休的情意。
“少爷您的心意,妾身妾身都明白。可是我已经跟了伯爷,你我之间不可能了,您快走,求您了!”
文鸢嘴上说着拒绝的话,身体却微微向前靠近云盛,眼神和姿态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被迫分离的痛苦和对他残存的情意,这种矛盾更激起了云盛的逆反心理和强烈的占有欲。
就在云盛再次上前,几乎要碰到文鸢时,房门被“砰”地一声大力踹开!
宁安伯满脸怒容地站在门口,他之前被叫走处理点急事,本想在书房睡下,谁知却心绪不宁,想起文鸢这里的温柔解意,便想过来歇息,却没想到撞见这样一幕!
“逆子!你在做什么?!”宁安伯目眦欲裂,看着儿子抓住文鸢手腕的模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最后一丝理智也烧断了。
云盛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出现,惊愕之下,手还未来得及松开。
文鸢仿佛受惊的小鹿,猛地甩开云盛的手,踉跄着扑到宁安伯脚边,抱住他的腿,放声痛哭:“伯爷!伯爷救命!世子爷他他深夜闯入妾身房中,欲行不轨!妾身拼死反抗,可他他力气好大!伯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你你胡说!”云盛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瞬间变脸的文鸢,“明明是你!是你对我说那些话”
“逆子!你还敢狡辩!”宁安伯看着脚下哭得凄惨的文鸢,再看向意图不轨却被抓现行的儿子,盛怒之下,他抬手就狠狠扇了云盛一个耳光!
“孽子!我打死你个畜生!”
云盛被打得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地疼,心中那点对文鸢残存的怜惜和信任彻底被背叛的怒火烧成灰烬。
他指着文鸢,嘶声吼道:“父亲!你看清楚!是这个贱人陷害我!她手腕上的疤是南疆蛊奴的印记!她不是好人!”
“住口!你还敢污蔑文姨娘!”宁安伯气得浑身发抖,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上前又要打。
云盛积压多日的怨愤、恐惧、被欺骗的羞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见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只知道维护那个蛇蝎女人,还对自己动手,一股蛮横的狠劲冲上来,抬手用力一推!
“滚开!老糊涂!”
他这一推用了全力,宁安伯本就年岁已高,近日又被药物掏空身子,猝不及防之下,脚下踉跄,猛地向后倒去!
文鸢尖叫一声,就要去扶宁安伯,哪知宁安伯太重,根本拽不住,她猛地摔倒在地,就在此时宁安伯后脑不偏不倚,重重磕在了身后红木桌子的尖角上!
“砰”的一声闷响,令人牙酸。
宁安伯的身体僵了一瞬,眼睛瞪得极大,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鲜血迅速从他后脑涌出,染红了衣领和地面。他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
云盛保持着推搡的姿势,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父亲,以及那滩迅速扩大的、刺目的鲜血。
他他杀了父亲?
文鸢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走到宁安伯身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抬头,看向僵立当场的云盛。
“少爷,”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毒蛇吐信,“您的父亲死了。”
“不不是我是你!是你害的!”云盛如梦初醒,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将他淹没,他指着文鸢,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文鸢却不再理会他,起身走到门外,对着空荡荡的院子,用不大却足够清晰的声音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伯爷伯爷被少爷打死了!”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尖厉刺耳,很快,杂乱的脚步声、惊呼声、哭喊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伯府的死寂。
云盛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看着闻讯赶来的下人、随后冲进来看到丈夫尸体惨状而发出凄厉尖叫、随即晕厥过去的母亲,还有那些指着他窃窃私语、眼神惊恐又鄙夷的视线
他知道,他完了。
文鸢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心,冷眼旁观。她悄悄对混在人群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会意,趁乱溜了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顺天府的人便手持火把,凶神恶煞地闯入了宁安伯府,以弑父的罪名,将浑浑噩噩、毫无反抗的云盛铁链加身,拖了出去。
宁安伯夫人见状想要救儿子,反被官兵斥责一番,受刺激过深,怒气上头昏迷过去。偌大的宁安伯府,一夜之间,天塌地陷,唯一能主事的主子只有一个文姨娘了。
文鸢站在曾经属于宁安伯夫人的正院台阶上,望着灯火通明、却已物是人非的府邸,缓缓舒了一口气。
障碍,终于清理干净了。
现在,这伯府里里外外,暂时都由她说了算。她想要的东西。终于可以慢慢、仔细地寻找了。
而宁安伯府“父子争一女,子弑其父”的惊天丑闻,如同长了翅膀,在黎明到来之后,就已飞速传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自然也传入了定国公府。
江泠月听到这骇人听闻的消息时,手中的茶盏险些脱手,她与谢长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文鸢下手竟如此快,如此狠!而且,时机掐得这般准。
“云盛弑父,证据确凿,众目睽睽,怕是难逃一死。”谢长离沉声道,“宁安伯夫人昏迷,伯府无人主事,文鸢暂时掌权她到底想找什么?”
“不管她想找什么,如今宁安伯府已是她的囊中之物。”江泠月心头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