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听了这话，养母整个身子猛然一颤，一双手儿攥的很紧很紧。
自从结婚后，
她就在家相夫教子，
没过几天好日子。
即便日子过好了些，
她也依然过着很简朴的生活。
上孝顺婆婆，
下抚育孩子，
还和妯娌打好关系，
家里大小事，
百分之七十都是她做的。
可她从没有发过牢骚，也没抱怨过一句。
一心一意对待家里的每一个人。
没想到换来的，竟然是丈夫的嫌弃。
那婆婆呢？
大哥和大嫂呢？
又是什么态度？
“既然老贰你都想好了。我没意见。”老大说。
“嫂子，你呢？你怎么说？”
养父又问。
“你哥都没意见了。我当然也没意见了。”大嫂无所谓的说。
“妈，您呢？”
养父继续问。
“老贰啊。你非要离，我不反对。但有一点你得想清楚点！”
“妈，你指的是什么？”养父说。
“财产分割！”婆婆提醒着道，“一旦离婚了，你和她怎么分割财产？孩子归谁？你可想好了？”
“财产，一人一半。孩子，那都是我的种。当然要归我了。她想都别想！”养父语气强硬的回应。
“行。你有主意就行。反正呀，你那媳妇，我也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旱灾那会，家里穷的都快饿死了，她倒好，非要把那个没人要的小野种留下来养！”
“虽说没怎么花我们家的钱吧。但至少也是吃我假的，喝我家的，住我家的，穿我家的长大的不是？”
“到现在还一分钱没有给我家挣回来，还在倒贴！”
“这种日子啊，还要熬十几年呢！”
“真等到那时候啊，你娘我呀，早就埋进土里去了。看不到她给我们家挣钱了。太亏了！”
“现在你决定要离婚，正好，连那个捡来的野种一块赶出去得了。省的留下来，继续浪费我们家的粮食！”
“轰！”
此话一出，
养母的身子又是一颤，还好及时扶住了墙壁一角，才避免跌倒在地上。
她那张脸色又惨白了三分，气得身子不停的发抖。
一对拳头攥的更紧更紧。
丈夫嫌弃自己，要抛弃自己就算了，
大哥大嫂，还有婆婆竟然也要抛弃自己。
怎么可以这样子？
没错，
赵凤儿是自己捡回来的，也吃着赵家的，穿着赵家的，住着赵家的。
可凤儿吃的，每天都是自己分给她的粮食啊，
一个小孩子，再能吃，又能吃多少米饭？
住，平时也是和自己挤在一块。
更别提穿的了。
起初，都是用家里不要的破旧衣服打补丁后凑合穿，
最近几年，全穿的是家里大孩子们不要的旧衣服，
从进赵家，到现在，
一件新衣服都没给她买过，
又花了赵家几多钱呢？
这事儿，就不提了。
提提自己。
自从嫁过来后，
大嫂就不怎么管事了，
家务活，基本上都是自己在干。
就连老人和孩子们的起居等等，也都是自己在负责。
大哥大嫂坐享其成就行。
为了这个家，
自己明明比大嫂岁数小，
可外貌看上去却还要老几岁，
走在街上，不认识的人还以为大嫂是自己的妹妹呢。
除此之外，
手上的老茧也越来越厚，
厚的刀片割都能割好一块皮下来，也感觉不到疼。
尤其是丈夫有了钱，在外面鬼混，常年不怎么回家后，活儿就更多了。
可养母怎么也没想到，
她为了赵家，辛辛苦苦劳累了九年，
到头来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丈夫在外边养小三，
自己年老色衰，丈夫嫌弃，要抛弃。
还不让自己带走孩子。
这么做，真的是太绝情了。
换句话说就是——自己成了赵家的生育工具。
赵家让自己进门，只有一个目的——生孩子，养孩子，干活儿。
当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
就一脚踢开。
可恨！
可恶！
可憎！
一时间，养母气得脸色发青。
吓得赵凤儿满脸焦急。
“妈妈，你怎么了？”
“嘘！”
此话一出，养母想到了什么，立刻蹲下捂住了赵凤儿的嘴。
果然。
此时，
堂屋里正在商量的赵家人们听到赵凤儿的声音后，一个个面色大惊。
“是那个野种的声音！”婆婆提醒。
“她来了！”赵家老大说。
“不会被她听到了吧？”大嫂有些担忧。
“哼！”养父赵家老贰面色一沉，“听到了又如何？反正也是要离婚的。她迟早是要知道的。”
“可是——”
大嫂还是有些担心。
“大嫂，你不用担心。”养父赵家老贰眯着眼，“她要是敢乱来，嘿嘿，我一毛钱都不分给她。让她净身出户！”
大嫂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看赵家老贰的眼神，多了一丝眸寒。
都说一晚夫妻百日恩，
好聚好散。
赵家老贰倒好，
心竟然这么狠。
这是要把人家逼得走投无路吗？
一时间，大嫂对自己这个小叔子有点畏惧了。
听了里面的谈话，
养母气得肝胆俱裂。
要让自己净身出户？
我替你赵家生儿育女，孝顺老人，照顾哥嫂，
把青春献给了你赵家，
你赵家竟然如此对待我？
心真够狠啊！
太绝情了！
想到这，养母微微闭上眼，
她很想立刻冲进去抽丈夫一巴掌，
然后跟丈夫拼了。
可一看到养女赵凤儿，
养母又忍住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
一旦冲动，
搞不好她毁了，
养女赵凤儿也要毁了。
为了养女赵凤儿，
她再怎么难受，再怎么委屈，也得忍着。
于是她把心中的怒火强行压制了下去。
牵着养女的小手，脸上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拉着养女赵凤儿走到堂屋门口。
顿时，婆婆，大哥大嫂，还有赵家老贰齐齐看了过来。
“婆婆，大哥大嫂，我刚去厨房看了看，菜没多少了。可我手里没多少钱了，能不能支点钱，我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
“你刚才在外边？”赵家老贰盯着养母，冷冷的质问。
“没啊。我和凤儿刚来啊。怎么了？”养母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笑着问。
听了这话，
赵凤儿虽然不明白养母为什么要撒谎，
可聪明的她很懂事，没有插嘴。
果然。
静了几秒后，
赵家老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百块扔在了地上，“刚来就好。这是一百块，拿去赶紧买菜。记住了，买点五花肉，卤菜。哦，对了，还要买两瓶白酒！”
“啊？还喝白的啊？可这点钱不够吧？”养母走上去弯腰捡起了一百块，道。
“不够？”赵家老贰蹙了蹙眉，脸上生出了一丝不悦，正要发脾气，
大嫂立刻开口，
“二弟，弟妹说的没错。家里人多，吃的也多。一百块，确实不够用。要不再多给点吧！”
“是啊老贰。今天是妈的六十岁大寿呢，还要买生日蛋糕呢。一百块能吃个啥？再给二百。”大哥也立刻劝说。
“既然大哥大嫂说了。行，再给你二百。记住了，五花肉，卤菜，两瓶白酒，生日蛋糕，一样都不能少。如果少一样，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说话时，赵家老贰又掏出了两百块扔在了养母脚下。
养母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弯下腰捡起了两百块钱，“嗯。我记住了。现在就去买。你们在家等会啊！凤儿，我们一块去！”
“滚！”
赵家老贰很不耐烦的挥挥手。
“是是是！”
养母拉着赵凤儿迅地离去。
直到母女俩出了大门，
大嫂才回了堂屋，
“我说二弟，你以后能不能把你的臭脾气改改？真让她听见了，惹出麻烦多不好？”
“哼！听见就听见呗。反正马上就要离婚了。怕什么？”
赵家老贰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好了好了。不提她了。老贰，你跟我们讲讲你外面那个女人吧！她长得啥样？哪里人？”
“呵呵！”
赵家老贰搓了搓手，满脸嘚瑟，“大哥。还别说。你呀，一辈子都找不到像她那样的女孩！”
“艹！还跟我装起来了？少废话，快说！”
“我跟你讲啊。她呀，长得和电视上的女明星一样漂亮。那皮肤啊，哇塞，嫩的都能滴出水来。那眼神呃，只要向你一瞄，呵呵，你就觉得仿佛沐浴在春天盛开的花海里……”
贴在大门口偷听的养母听着自己的丈夫，赵家老贰在堂屋里有声有色的描绘着外面的小三，
把小三描述成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什么都比她好后，
养母的心算是彻底要碎了。
她知道，从今日起，赵家再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她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一时间，眼眶里有泪花打转。
“妈妈！您怎么了？”
看着养母表情不对劲，赵凤儿摇曳着养母的手腕。
“妈没事！”擦了擦眼眶的眼泪，抽泣了下，
养母拉着赵凤儿的小手向前走去。
不一会，就到了街上。
“妈妈，快看，有冰糖葫芦！”
“凤儿想吃吗？”
“想！”赵凤儿点点头，嘴里流出了口水。
可下一秒，她又摇摇头，“可我要是吃了。爸爸又会生气。他生气，就会打妈妈，也会打我。还是不要吃了！”
听了这话，
养母的心倏然一热，非常感动。
含着泪抱住了赵凤儿。
“没事的。就吃一根。你不说，妈妈不说。爸爸是不会知道的！”
“真的吗？”赵凤儿眼睛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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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真的。走，妈妈给你买冰糖葫芦去！”
说着，养母拉着赵凤儿向卖冰糖葫芦的老头走去。
很快，就买了一根。
“尝尝看。好不好吃？”
养母把冰糖葫芦递给赵凤儿。
看着手里的冰糖葫芦，赵凤儿口水又流了出来。
从小到大，
家里的哥哥和姐姐们就吃过很多次冰糖葫芦，
唯有她没有。
一次都没有。
每一次都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跟哥哥姐姐们索要，
哥哥姐姐们不仅不给，还把她赶走。
她很委屈，
但又没办法，只能把委屈埋在心里头。
就在刚才，
在家里时，
哥哥和姐姐们还在吃奶糖呢。
她想吃，
又被欺负了一顿。
心里的委屈又加深了一分，
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妈妈竟然给她买了一根冰糖葫芦，
就在自己手里呢。
这可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拿着冰糖葫芦，
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着，和闻着冰糖葫芦的味儿。
吞了吞口水，赵凤儿抬头看着养母，
“妈妈。我我真的可以吃的吗？”
“当然可以啊！凤儿，吃吧！”
养母摸了摸赵凤儿后脑门。
“嗯！”
确定无疑后，赵凤儿立刻把冰糖葫芦放进了嘴里，疯狂的舔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舔冰糖葫芦。
果然，
像那首歌唱的那样，
有点酸，也有点甜，酸酸甜甜的，味儿很好吃。
她越舔越欢，越舔越欢。
“凤儿，好吃吗？”
“嗯。好吃，太好吃了。”
“是什么味儿？”
“酸酸甜甜的！”
“哦，有首歌，凤儿你会唱吗？”
“妈妈说的可是冰糖葫芦那首歌？”
“对，就是冰糖葫芦那首歌。凤儿会唱吗？”
‘嗯。会。’
“我们一块唱好不好啊？”
“好！”
“一，二三。一起唱。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
“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穿，象征幸福和团圆！”
“把幸福和团圆连成串，没有愁来没有烦……”
唱着唱着，
养母摸着赵凤儿脑门在笑，也在苦涩。
歌里说冰糖葫芦把幸福和团圆连成串，没有愁来没有烦，
可现实中，
她呢？
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回家团圆了，迎来的却是愁容和烦恼。
凤儿呢？
一个几岁的小女孩，
从小到大，一直被赵家人欺负，看不起，当成野种。
甚至还盘算着等她长大了，拿去换钱，填补赵家。
现实和歌词里的生活，为什么相差会这么大呢？
她想不通啊。
人啊，
活在现实中，真的太累了，太苦了。
若有来世，
她呀——
嘿嘿——
再也不想来这个苦哈哈的人世间了。
人间，来了一次就够了，
再来一次，
狗都不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