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国王书房,莱昂向需要处理其他事情的布里安告辞之后,在奥古斯特的搀扶下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位不速之客。
“您回来了,弗罗斯特先生。”
一位身着华贵而不失雅致的宫廷长裙的女士,从屋里的扶手椅上缓缓起身。
这位女士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秀美,气质高雅,眼神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悲泯与温和。
“亲王妃殿下。”
莱昂示意奥古斯特在外面等侯,然后进屋想要行礼,却被对方用一个轻柔的手势阻止了。
“请坐下好好休息,弗罗斯特先,您是王国的功,也是位需要静养的病。”
朗巴勒亲王妃让莱昂先坐下来,然后招了招手,她身后的侍女,端上一个银质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呈现出琥珀色的汤药。
“这是王后亲自下令,用她私人药房里最珍贵的材料,为您熬制的恢复药剂。”
亲王妃的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关切,“她听闻了您的遭遇,感到非常震惊与悲伤。嘱咐我,定要亲眼看到您安然无恙,才能让她安。”
莱昂有些意外。
他知道王后肯定在关注着整个显贵会议的局势和进展,但是他没有想到,王后竟然亲自,并且是以她自己的名义,来慰问自己。
这场慰问,绝不仅仅是慰问那么简单。
这是来自法兰西权力巅峰的另一位主人,在国王做出决断之前,所做出的一次政治试探与示好。
“请代我,向王后陛下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莱昂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但思路却无比清淅,“为了法兰西,这点伤,不算什么。”
朗巴勒亲王妃微微一笑。
“弗罗斯特先生,您的英勇与智慧,整个凡尔赛宫都已传遍。”
“但是,在凡尔赛,智慧和英勇,有时也需要找到最合适的“土壤’,才能开出最绚烂的花朵。
,,她将汤药递到莱昂的面前,眼神中带着一丝深邃的暗示。
“毕竟,座宏伟的宫殿,是需要国王与王后两位主,共同撑的。”
“有时候——”
她压低了声音,如同闺蜜间的私语,“获得一位女主人的青睐,可比获得一百位大臣的支持,都更有用。“
莱昂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看到莱昂喝完了药,朗巴勒亲王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便不再久留。
在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又回过头,对着莱昂,发出了一个正式的邀请。
“弗罗斯特先生,待您身体好转,以及这一次的会议结束之后,王后陛下希望,能邀请您参加她在小特里亚农宫举办的私人沙龙。那里—没有国王,也没有大臣,只有一些——真正的朋友”。”
说完,她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便带着侍女,悄然离去。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空气中那久久未曾散去的玫瑰香气。
莱昂靠在床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朗巴勒亲王妃的这次到访,代表着什么。
一直以来,在政治上被边缘化,被那些老派贵族们或明或暗排挤的“奥地利女人”安托瓦内特王后,以及她身边那群渴望获得权力的、由新派贵族和金融家组成的“王后党”,终于,在这场由他掀起的权力风暴中,嗅到了机会。
她们,选择向他这位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伸出了橄榄枝。
这是莱昂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凡尔赛宫的午后,向来是慵懒而宁静的。
即便是在显贵会议的休会期间。
除了被带回来的受到刺杀的莱昂,引起了一些不小的轰动,但也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波澜。
然而很快,这里就被一阵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马蹄声与皮靴撞击地面的声音,彻底撕得粉碎。
一支满编的、超过百人规模的“瑞士卫队”,从他们的兵营中倾巢而出。他们头戴着标志性的红羽毛三角帽,身穿威武的红蓝相间制服,手中的长戟与火枪在阳光下闪铄着冰冷的寒光。那沉默的、如同钢铁洪流般的行军步伐,以及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却让沿途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贵族和侍从,都吓得面无人色,纷纷避让。
所有人都认得,这是国王最忠诚、也最精锐的卫队,是只有在发生宫廷政变或是国王亲征时,才会如此大规模出动的终极武力。
在巴黎市民惊愕的目光中,这支部队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并封锁了整个巴黎皇宫!
卫队长手持着一份盖有国王亲笔签名与最高国务会议蜡封的密令,一脚踹开了那扇像征着奥尔良家族荣耀的鎏金门。
“奉国王陛下之命!以涉嫌叛国罪,查抄沙特尔公爵在巴黎的所有资产!封存所有文档!反抗者,就地格杀!”
“叛国罪”三个字,如同魔咒一般,让府内所有原本还想反抗的仆役和护卫,瞬间放弃了所有抵抗。
瑞士卫队的士兵们,如同一群冷酷的机器,迅速地控制了府邸的所有出口和要道。他们冲进书房,将所有来往的信件、帐本、文档,不论有用没用,全部装入印有王室徽记的箱子,粘贴封条。他们冲进卧室,将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名贵挂画,全部登记在册。
与此同时,另一支卫队迅速穿过宫殿的走廊,目标直指宫殿北翼,那套属于沙特尔公爵本人的、奢华无比的宫邸套房。
“奉国王陛下之命!搜查沙特尔公爵的房间!所有,原地待命,不许动!”
沙特尔公爵,此刻正衣衫不整地与一位美艳的歌剧院女伶在他的卧室大床上缠绵,被这群破门而入的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
“你们——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我是沙特尔公爵!波旁王室的成员!”
他惊恐地尖叫着,试图用自己高贵的身份来吓退这些粗鲁的士兵。
卫队长根本不为所动,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丑态百出的公爵,挥了挥手。
两名身材魁悟的瑞士卫兵上前,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将只穿着一条丝绸睡裤的沙特尔公爵,从床上粗暴地拖了下来。
“陛下有令,”
卫队长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宣读着密令的最后一部分,“沙特尔公爵,即刻起,于凡-尔赛宫内,实行软禁!没有陛下的手令,不得离开房间半步!“
“软禁?!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奥尔良公爵!你们这是叛乱!
,沙特尔公爵疯狂地挣扎著,尖叫着,但一切都是徒劳。
回应他的,只有卫队长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以及士兵们那钢铁般的手臂。
这场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毫不留情的抄家与软禁行动,如同一场十二级的政治地震,瞬间席卷了整个巴黎。
所有人都被国王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给彻底震慑住了。
没有人知道,那个一向以“仁慈”和“优柔寡断”着称的国王,为何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可怕的怒火,而且是毫不留情地挥向了自己的直系亲族。
各种猜测和流言,在贵族们的沙龙里疯狂蔓延。
而作为沙特尔公爵的堂兄,以及整个保守派贵族的领袖,奥尔良公爵菲利普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阴沉着脸,立刻换上朝服,带着满腔的怒火直奔国王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