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和江舒悦并肩走出病房,空气中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
江舒悦挽着楚风的胳膊,身体贴得很近,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老公,我们回家吧?”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几分刻意讨好的意味,“你忙了一上午,肯定累坏了。”
楚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女人,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
前一秒还因为“苏婉”这个名字警铃大作,现在又能立刻切换成温柔体贴的小媳妇模式,这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老板,老板娘慢走!”
身后传来李秀芳淳朴又带着感激的声音。
“老板娘”三个字,让江舒悦的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楚风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这艘巨轮上唯一的女主人。
至于那个苏婉……
江舒悦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不管你是谁,敢打我老公的主意,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两人坐进车里,江舒悦主动靠过来,想给楚风一个吻。
楚风却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启动了车子。
“安全带。”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江舒悦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她能感觉到楚风身上散发出的疏离感,那是一种无形的墙,将她隔绝在外。
她心里又气又急,却不敢发作,只能悻悻地坐好,系上安全带。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江舒悦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试图打破这片沉寂。
“老公,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呀?”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语气轻松,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楚风开着车,目不斜视。
“一个朋友。”
又是这三个字。
敷衍,太敷衍了!
江舒悦差点把手里的爱马仕包给捏变形。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用那种温柔得能掐出水的语气说:“是男的还是女的呀?我认识吗?听你的口气,好像事情还挺急的。”
楚风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怎么?查岗啊?”
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舒悦,“我跟谁打电话,是男是女,好像不用跟你报备吧?江大美女。”
这一声“江大美女”,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江舒悦的心猛地一抽。
她最讨厌楚风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轻佻,疏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好像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江舒悦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只是关心你嘛,我怕你太累了,怕你遇到什么麻烦事……”
她一边说,一边委屈地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楚楚可怜。
“哎哟,我的错我的错。”楚风立刻举手投降,语气夸张,“我们家大宝贝这是怎么了?说不得了是吧?哥哥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看你,还当真了。”
他伸手捏了捏江舒悦的脸蛋,动作轻佻,眼神里却没有半分心疼。
“别哭了,再哭妆都花了,待会儿回去让妈看见,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徐周丽就是江舒悦的软肋,也是她的王牌。
一提到徐周丽,江舒悦的哭声果然小了下去。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跟楚风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她需要他,需要楚夫人的身份。
“那你告诉我,那个苏婉到底是谁?”江舒悦擦了擦眼角,抬起头,固执地看着楚风。
楚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你听到了?”
“我不是故意的……”江舒悦急忙解释,“我就是……就是不小心听到的。”
“呵。”楚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他发动车子,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江舒悦被这突如其来的推背感吓了一跳,尖叫着抓住了扶手。
“楚风!你疯了!”
楚风不理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车速越来越快。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变成了一道道模糊的流光。
江舒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再说话,只能死死地抓住扶手,脸色煞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速终于慢了下来。
车子停在了一片荒地旁。
这里是郊区,周围空旷无人,只有几棵孤零零的歪脖子树。
楚风解开安全带,转头看着江舒悦。
“下车。”
“你……你要干什么?”江舒悦惊恐地看着他,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口。
楚风被她的动作气笑了。
“想什么呢?你当这是拍电影啊?还荒郊野岭抛尸?”
他伸手指了指前面,“你自己打车回去,我还有事。”
说完,他便直接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朝着荒地深处走去。
江舒悦呆呆地坐在车里,看着楚风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一片小树林的入口。
她这才反应过来,楚风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这里!
“楚风!你这个混蛋!”
江舒悦气得浑身发抖,拿起手机就想打电话骂他,可号码还没拨出去,她又犹豫了。
不行。
不能跟他吵。
她脑中闪过楚风刚才那张冷漠的脸,心中一阵发寒。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她现在追上去大吵大闹,她和楚风之间,就真的完了。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看着那片小树林,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苏婉……
你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
……
楚风走进小树林,夏日午后的阳光被茂密的枝叶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光斑,洒在地上。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七拐八绕,最终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停住了脚步。
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女人背对着他,身形高挑纤细,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腰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整个人美得不真实。
楚风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女人才悠悠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足以让任何男人都为之倾倒的脸。
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皮肤白皙如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却又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锐利。
她看到楚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你可算舍得来找我了。”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清冷中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像山间清泉,叮咚作响。
她就是苏婉。
楚风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地靠在另一棵树上,挑了挑眉。
“怎么?苏大美女这是想我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少贫嘴。”苏婉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要直接去你家找你了。到时候,被你那位娇滴滴的太太看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眼神却一直在观察着楚风的反应。
楚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找就找呗,多大点事儿。正好让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女人,省得她一天到晚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一样,演戏给谁看呢?”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渣男语录里的经典范本。
要是被江舒悦听到,估计能当场气晕过去。
苏婉却被他逗笑了,清冷的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意。
“你这张嘴,还是那么不饶人。”
“没办法,天生的。”楚风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吧,叫我来什么事?总不会是真的想我了吧?虽然我知道自己魅力很大,但苏大美女应该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是挺想你的。”苏婉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在楚风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一股淡淡的馨香钻入楚风的鼻腔,不是香水味,而是一种很自然的体香。
苏婉微微仰起头,看着楚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出手。”
楚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时机未到。”
“还要等多久?”苏婉的眉头微微蹙起,“李大山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那个地方,已经越来越不安分了。”
楚风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了。”楚风将烟蒂踩灭在脚下,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女人村,还有那个所谓的无人区,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苏婉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楚风没好气地说道,“我花了那么多钱,请你来当我的‘商业顾问’,不是让你来跟我玩猜谜游戏的。”
苏婉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商业顾问……亏你想得出来。”
她转过身,重新看向香樟树的深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楚风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才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这也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苏婉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
“三十年前,这里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苏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追忆的怅惘,“那时候,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我们村子,也不叫什么‘女人村’,它有自己的名字。”
“后来呢?”楚风问道。
“后来,一切都变了。”苏婉的语气陡然转冷,“有人在村子后面的那片无人区里,发现了金子。”
“金子?”楚风的眉头挑了一下。
“对,不是一点半点的砂金,而是一座储量惊人的金矿。”苏婉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有贪婪,有恐惧,也有悲哀,“这个消息,就像一颗炸雷,在十里八乡炸开了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亘古不变。”楚风淡淡地说道。
“没错。”苏婉点了点头,“那个年代,大家都很穷,穷怕了。突然听说有座金山就在家门口,谁能不心动?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就连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闻风而动。”
她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颤抖。
“我们村里的男人……几乎都去了。”
楚风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成千上万的人,带着发财的梦想,涌入那片神秘的无人区。
那该是何等疯狂的景象。
“然后呢?”楚风追问道,“他们都发财了吗?”
“发财?”苏婉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嘲讽的冷笑,“如果死也算一种‘发财’的话,那他们确实都‘发’了。”
楚风的心头一沉。
“什么意思?”
“去的人,成千上万。但是,能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苏婉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凉,“就算侥幸捡回一条命,你也看到了,就像李大山那样,不是疯了,就是残了,变成了一个废人。”
“村子里的女人,一夜之间,都成了寡妇。孩子,一夜之间,都没有了爹。”
“久而久之,我们村子,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寡妇村’,再后来,就直接被叫做‘女人村’了。”
苏婉的语气很平静,但楚风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巨大悲痛。
那是一整个村庄,几代人的血泪史。
“为什么会这样?”楚风的眉头紧紧皱起,“是淘金过程中发生了意外?还是……人为的?”
“你觉得呢?”苏婉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楚风,眼神锐利如刀,“一座巨大的金矿,就摆在那里,你觉得会没有人眼红吗?你觉得,会没有人想把它据为己有吗?”
楚风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瞬间明白了苏婉话里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无人区里,有另一伙人?”
“不是一伙人。”苏婉摇了摇头,纠正道,“是一个组织。一个神秘、强大、并且心狠手辣的组织。”
“组织?”楚风的瞳孔微微一缩。
“对。”苏婉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从金矿被发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盯上了那里。所有进去淘金的人,在他们眼里,都只是免费的劳动力。”
“他们用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手段,控制着所有进入无人区的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或者说,身不由己地为他们卖命,直到挖空最后一粒金子,或者耗尽最后一口气。”
楚风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黑恶势力了,这是一个组织严密、手段残忍的犯罪集团。
“他们用什么手段?”楚风追问道。
“很多。”苏婉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恐惧,“威逼利诱,只是最基本的操作。他们会利用人性的弱点,制造幻觉,甚至……用一些特殊的药物,来控制人的心智。”
“进去的人,时间长了,就会彻底迷失在那里。他们会忘记自己的家人,忘记外面的世界,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挖金子。”
“在那个被隔绝的世界里,那个组织,就是唯一的法则,就是至高无上的神。”
楚-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简直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控制了,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彻底奴役。
“所以……”楚风看着苏婉,缓缓开口,“李大山能从里面跑出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苏婉闻言,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摇了摇头,看着楚风,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他不是奇迹。”
“那是什么?”
“他是那个组织,故意放出来的一个‘鱼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