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远悬浮于一片混沌的光海之中,这里便是龙脉的核心地带,与外界的赤红岩壁不同,此处没有实体的边界,四周是流淌的、如同液态星光般的能量洪流,它们时而化作奔腾的巨龙虚影,时而凝聚成闪烁的符文,每一次流转都散发着撼动天地的古老威压。
正中央,一根贯穿上下的光柱直插混沌深处,光柱表面缠绕着亿万道金色纹路,细看之下竟全是古老文字,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
光柱底部,是一片由无数龙魂残片凝结而成的祭坛,祭坛呈九边形,每一边都蹲踞着一尊狰狞的龙首雕像,龙首口中吞吐着精纯的能量,汇入中央光柱。
这里没有空间的界限,时而能看到远古巨龙在光海中翻腾厮杀,时而能瞥见星辰生灭的轨迹,甚至能听到无数灵魂的低语。
祭坛周边的混沌光海中,悬浮着大量的人影,正是之前失踪的人族俊才,他们有的身躯僵硬,气息早已断绝,显然已是彻底的尸体;有的虽胸口仍有微弱起伏,却双目紧闭,周身布满伤痕,陷入深度昏迷,连灵魂波动都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这些人如同被操控的木偶,每隔一会儿便有一人缓缓向祭坛中央飘去。当触及祭坛表面的金色纹路时,那人影会瞬间化作一道流光,被祭坛吞噬,融入中央的光柱之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白知远站在祭坛边缘,望着这一幕,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声。那叹息中,有惋惜,有不忍。只是片刻,这份动摇便被他彻底压下,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仿佛刚才的叹息从未发生过。
他的思绪飘回了父亲交代任务时的场景——密室中,父亲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知远,记住,龙族之力是人族崛起的根基。当年人族耗费无数心血,才将龙族之力与人族气运融合,造就出这龙脉。它是我们的希望,绝不能断!”
白知远指尖划过祭坛边缘的纹路,喃喃自语:“龙脉出现后,人族中开始出现‘异变者’……天生身负强大威压,能打破天道规则,万年一遇的天才……”
他抬头看向中央光柱,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岁月无情,龙族之力终有耗尽的一天。它与人族气运早已相连,一旦枯竭,人族气运必然崩塌,血祭……是唯一的活路。”
数以万计天赋异禀的生灵为祭品,以血脉与灵魂为薪柴,延续龙脉的残烛,这便是人族高层定下的“活路”。
北辰家作为世代忠于人族的顶级家族,甚至狠心派出了嫡系中的佼佼者——北辰锋曜。这个天赋与实力都堪称年轻一代顶点的青年,从踏入裂缝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成为祭品——他以自身为媒介,与龙脉融合,成为力量的中转站,镇压所有不安定因素,也承受着龙脉反噬的剧痛。
而白知远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与北辰锋曜一样,早已与龙脉绑定,每一次调用力量,都是在加速自身的消亡,但他们别无选择。
“试炼……不过是筛选祭品的幌子。”白知远冷哼一声:“人族也好,妖族也罢,失败的直接成为储备粮,通过的……不过是被逼出巅峰气运,成为更优质的祭品罢了。”
他的目光落在被龙魂水晶封印的四大凶兽身上,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妖族还以为能借此机会染指龙脉的力量,殊不知,他们的年轻一代,不过是自投罗网,为龙脉送上更多的养料。”
听完北辰锋曜的叙述,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梁木水几人脸色凝重,心中翻江倒海——他们从未想过,所谓的试炼竟藏着如此残忍的真相,人族为了延续龙脉,竟能对同族的天才痛下杀手。
而燕无恨的反应尤为剧烈,他此刻正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看向北辰锋曜,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参加试炼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他们的追求,有自己的道要走!我们可以为守护人族而死,可以为心中的信念战死!可你们……你们就是这样糟蹋我们的性命,把我们当成喂给龙脉的牲口吗?!”
北辰锋曜的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麻木的冷漠:“抱歉,但你所说的这些‘追求’,在整个人族的存续面前,的确一文不值。”
“你这混蛋!”燕无恨再也忍不住,身形一动就要冲上去,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燕兄!”梁木水伸手拦住了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北辰锋曜,缓缓开口:“你现在把一切和盘托出,总不会是单纯的忏悔吧?”
他顿了顿,金瞳中闪过一丝嘲讽:“让我猜猜——是不是看到我身上的龙族力量后,觉得找到了更好的‘祭品’?想劝我主动献身,用这所谓的‘纯正龙力’为你们的龙脉续命?”
北辰锋曜没有否认,只是直视着梁木水的眼睛,语气沉重:“我能感觉到你的力量是纯正的龙族力量,如果能自愿融入龙脉,不仅能省去血祭的杀戮,说不定还能让龙脉恢复巅峰,甚至更强。到那时,人族将再无后顾之忧,无数后人会因你而受益。”
梁木水笑了,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讽刺:“用一小部分人的牺牲,去换所谓的‘种族延续’,这就是你们的大义?”
他向前一步,周身金鳞隐隐发光,声音铿锵有力:“北辰锋曜,你错了。谁都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命运,哪怕是以‘人族’的名义。那些被你们当成祭品的人,他们有自己的人生;我梁木水,也有自己要走的路。”
“龙脉的存续,不该建立在无辜者的白骨之上,你们所谓的‘希望’,从一开始就是用鲜血浇灌的毒花!”
梁木水的声音掷地有声:“想让我献身?除非我死!但就算我死,也绝不会认同你们这种扭曲的‘大义’!”
北辰锋曜的脸色终于有了波动,眉头紧锁:“你可知拒绝的后果?没有新的力量注入,龙脉不出百年便会枯竭,人族气运崩塌,到那时,妖族环伺,人族将万劫不复!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责任?”梁木水眼神坚定:“真正的责任,不是牺牲少数人去保全所谓的‘多数’,而是所有人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的同伴然后战斗到最后一刻!如果人族的存续只能靠这种方式,那这样的存续,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北辰锋曜望着梁木水那双毫无动摇的金瞳,知道再多的言语都是徒劳。他缓缓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宿命般的笃定:“就算你拒绝也没用,我们此刻已身处龙脉核心,这东西远比你们想象的复杂——龙脉拥有它自己的意识,你身上的龙族力量如此纯正,早已被它感知到了。”
“等它消化完那边的祭品,积蓄的力量达到顶峰,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来吸收你,从你们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注定。”
梁木水看着北城锋曜这副模样,突然轻声道:“你真可怜。”
北辰锋曜皱眉:“什么?”
“为了所谓的人族存续,你连自我都丢了。”梁木水的语气平静却带着穿透力:“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一步步执行着别人定下的计划,连质疑都忘了。”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不过我可以肯定,你们的计划最终一定会失败。”
“不可能!”北辰锋曜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计划的每一步都在按部就班地实现!血祭的祭品足够,龙脉的力量正在恢复,就算你们几个是意外,我也有把握将一切拉回正轨!”
梁木水没有再争辩,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有些话,他无法说出口,冯强之前曾经跟他们说过龙脉的最终结局,龙脉最终会毁在妖族的阴谋里,被彻底燃成灰烬,它外泄的力量会改变地貌,催生出无数巨兽,那就是后来的恐龙时代……”
刚好,这次来到这里的还有一群妖族,梁木水猜测这些妖族恐怕也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些秘辛此刻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话,但梁木水心中已有了答案——北辰锋曜口中所说的“希望”,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毁灭的闹剧。
北辰锋曜紧紧盯着梁木水:“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说一些毫无根据的话就想动摇我?”
梁木水耸耸肩,金瞳中没有丝毫波澜:“信不信对我来说没区别。正如你说的,结局早已注定,我们现在做什么或许都改变不了什么。”
梁木水话锋一转:“但如果你想验证我所说的话,不妨带我们去献祭的核心之地。到了那里,是真是假,一切自会见分晓。”
“献祭核心……”北辰锋曜眉头紧锁,下意识地看向深处。
不过听到梁木水的话,北辰锋曜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突然变得浓烈起来,像一团乱麻缠在心头。
其实早在与梁木水等人交手之前,与龙脉融合让他获得了一种类似“预感”的能力——那是龙脉灵智反馈给他的模糊信息。他总觉得,整个计划中似乎漏掉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环节,一个足以让所有努力功亏一篑的致命错误。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是龙脉融合带来的排斥反应,可随着时间推移,那种“遗漏感”越来越清晰。尤其是在看到梁木水的龙麟变后,那股不安更是达到了顶峰——仿佛有什么被忽略的存在,正藏在暗处,等着在最后一刻给予致命一击。
“你在拖延时间?”北辰锋曜试图压下心头的躁动,冷声质问。
“随你怎么想。”梁木水淡淡道:“反正献祭迟早要完成,多我们几个旁观者,又能影响什么?还是说……你不敢去?”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刺中了北辰锋曜心底的犹豫,他死死盯着梁木水,试图从对方眼中看出破绽,可看到的只有一片坦荡。那股“遗漏感”再次翻涌,甚至让他隐隐觉得,梁木水的出现,或许正是揭露那个“致命错误”的关键。
“好。”北辰锋曜沉默片刻,终于做出决定,“我带你们去。但如果让我发现你在耍花样……”
“那就动手杀了我。”梁木水接话道,语气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