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之上。
被那杆漆黑葬天神枪死死钉在城墙之上的天魔之主,此刻显得格外凄惨。
而在他的周围,是以昊天帝皇为首的数十位诸天大帝,以及那位虽然修为只是圣人,此刻却满脸阴沉、手持天机罗盘的天机殿主,道衍。
这是一场毫不讲理的“刑讯逼供”。
“还不肯说实话吗?”
道衍冷哼一声,手中罗盘转动,一缕缕针对神魂的诡异波动,顺着陈玄留下的枪意,狠狠地钻入了天魔之主的识海深处。
“林凡那娃娃记忆里的画面,加之老夫的推演,已经拼凑出了七七八八。你若是再敢有所隐瞒,信不信老夫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要引动天帝留下的禁制,让你尝尝什么叫神魂寸断!”
道衍的声音虽然苍老,却透着一股子狠劲。他很清楚,这是他们了解那片未知黑暗的唯一窗口。
“嘶——!住手!住手!”
天魔之主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他本源受损严重,此刻又被陈玄残留的无上枪意死死压制,根本无法抵御道衍这种专门针对神魂弱点的攻击。
那种感觉,就象是无数只蚂蚁在啃食他的灵魂内核。
“我说!我说!”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深渊霸主,终于在现实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他那双猩红的巨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更多的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妥协。
“想去那里?嘿嘿……那是找死。”
天魔之主喘息着,声音沙哑地吐露出了关于那个禁忌之地的真相。
“那里被称为归寂,是万物的终点,是法则的坟墓。在那里,没有灵气,没有道则,只有最纯粹的‘无’。”
他看着周围这些站在诸天顶点的帝者,眼中露出了一丝嘲弄。
“尤其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无上大帝,早已将自身大道烙印于天地之间,道果圆满,光芒万丈。若是去了那里……”
他顿了顿,森然道:“就象是黑夜里最亮的火把。归寂之地的无,会瞬间将你们视为最大的异类,然后在倾刻间将你们同化,分解成大道的尘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天衍大帝眉头紧锁,沉声问道:“若是连大帝都无法踏足,那这艘船又是如何出来的?”
“这就是那里的铁律。”
天魔之主揭露了一个致命的规则设置。
“归寂之地,排斥一切成熟且强大的法则聚合体。也就是你们说的大帝之上。反倒是……”
他的目光,越过众帝,看向了后方那些刚刚在战场上的年轻修士。
“圣人境。”
“大道初成,自成乾坤,却又未与外界天地彻底固化。就象是一颗坚硬的种子,虽然弱小,却能在那片死地之中,锁住自身的生机。”
“圣人,是那里唯一的通行证。”
“至于圣人之下?”天魔之主嗤笑一声,“那是蝼蚁。还没等被同化,光是那里的虚无压强,就足以将王侯境直接压成肉泥!”
这个规则,简直就是为了筛选而生。
王侯太弱,进去必死;大帝太强,进去会被反噬。
唯有圣人,不多不少,刚刚好。
“那些青铜古船……”
天魔之主的目光落在那艘悬浮的巨舰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
“它们,实际上是偷渡舱。用一种极为特殊的、能隔绝气息的青铜材质打造,以此来欺骗归寂的规则。”
“即便如此,为了送出这艘船,船上的大能者肯定在离开归寂范围之前就已经自我献祭或者死绝了。能活下来的……或许只有一些被特殊手段封印的、弱小的火种。”
他的话音刚落。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林凡,身体猛地一颤。
两行黑色的血泪再次流下,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铄着痛苦的回忆。
“是……是的。”
林凡声音沙哑,印证了天魔之主的话。
“我想起来了……当初为了送出这些飞船,族里的长老们……他们自毁了反应堆,用生命为屏障……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种子,能够逃离那片黑暗……”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这艘承载着一个文明最后希望的古船,实际上是一座漂流在虚无中的移动陵墓。
堤坝之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昊天帝皇、天衍大帝、以及所有在场的强者,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这个归寂铁律,直接斩断了他们这些老家伙亲自下场前往归寂的可能。
天帝不在,他们本想扛起大旗,替后辈们去闯一闯那龙潭虎穴。
可现在……
路,断了。
难道,真的要让这些刚刚才成长起来,代表着诸天万界未来的年轻孩子们,去那片连大帝都要陨落的绝地中冒险吗?
沉重的压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许久。
昊天帝皇缓缓抬起头,那双蕴含着日月的神瞳之中,原本的尤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与决绝。
他转身,看向那片深邃得令人绝望的黑暗虚空。
“既如此……”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这堤坝之上回荡,如同定海神针。
“既然大帝进不去,那我等这些老骨头,便做那铺路石!”
“我们负责把路铺到归寂的门口!负责挡住所有来犯的魔物!负责为他们……杀出一条通往希望的血路!”
“至于门后的路……”
昊天看了一眼在天元圣地的传道殿,那殿中的人物,才是关键。
“就交给他们了。”
审讯结束。
天魔之主缓缓闭上了那双猩红的巨眼。
他的心中,发出了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冷笑。
“去吧……把你们最后的希望,都送进去吧。”
“那是你们无法想象的恐惧……那里,也是你们文明的坟墓。”
而诸帝并没有理会这尊阶下囚的心理活动。
他们齐齐转身,在那座议事神殿之前,再次召开了一场,关乎诸天万界未来命运的、最高等级的军事会议。
主题只有一个——
——【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