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二是怎么飞出去的,几个闲汉愣是没看清。
见其趴在地上起不来,这几人连忙围了过去,便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慢点儿慢点儿,断了断了——”倪二强忍着疼痛,招呼着同伴要慢些。
“小子,你惨了,惹了我们二爷,你要倒楣了。”
“我去找王总旗,让他带兵拿了这凶徒。”
在城里带兵的总旗,也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郑阳其实一点儿都不怵。
他也巡过一阵子街,知道这类街面上混的人,跟兵马司和府衙县衙的差役走得近,但这些人在他面前确实不够看。
“明明是你撞了我,然后又要打我,我被迫自卫——你却要报官抓我,这世道真是没天理了。”郑阳很认真的感慨。
而此刻,街道周边已聚了不少人,行人们都打算看看热闹,这种习惯也算古今皆同了。
倪二此刻疼得说不出话,他见郑阳完全不慌的样子,便知道自己是踢到铁板了。
于是他强忍着伤痛,抱拳向郑阳致歉道:“兄弟,是我的过错,冲撞了您——请你别见怪。”
此刻倪二酒已醒了大半,再看郑阳只觉他器宇不凡,一看就是来头很不简单。
他这类的人,混迹于三教九流,看人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
“谁人在此闹事?”
京城重地,五城兵马司人手配得足,那总旗没一会儿就过来了,然后他便看到了郑阳。
倪二跟他关系不错,这总旗以往收了不少好处,如今自是要为“客户”主持公道。
但这位王总旗也是人精,一看郑阳毫不怕事的样子,靠近之后他便谨慎了许多。
“兄弟,当街动伤人,你——”
郑阳不喜欢废话,直接把腰牌递了过去,这王总旗接过看后顿时脸色大变,然后便将腰牌还了回去。
“是他撞了我,也是他先动手,还有没有要问的?”郑阳平静说道。
“没——没了,您请!”王总旗连忙点头。
在大明军户排序中,上直亲军卫第一,然后是京营诸卫,再然后是各地卫所。
锦衣卫为亲卫军第一,五城兵马在京卫排倒数,所以这位王总旗见郑阳,确实没资格摆官架子。
“那我告辞了,他我已教训过了,你不必再罚了。”
“兄弟你真是宽宏大量。”
赔笑之后,这王总旗又看向倪二,教训道:“还不谢过人家!”
“谢过官爷,谢过官爷。”倪二连连赔罪。
等郑阳离开后,这总旗方才挥退众人,然后才问道倪二:“好端端的,你惹北镇抚司的人作甚?”
听得此言,倪二顿时恍然,暗骂自己确实倒楣。
随后他便如实讲了情况,然后这总旗方才让他去治伤,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郑阳离开后,倪二便先是去治了伤,然后才往家里去了。
他这边才进巷,迎面就遇上了一个年轻人,见他走路不便那人便迎了上来。
“倪二哥,你这是怎么了?谁伤的你?”
“贾二爷,唉——别提了,今天算我倒楣!”倪二哀叹。
方才大夫看了说是骨折,接下来至少得修养一两个月方能痊愈,这可得误他不少事。
自己挨揍的事终究不光彩,所以倪二没有就此多说,贾芸知趣便也没多问。
且说郑阳,又逛了一阵后他方回府,就得知家里多了一堆人,而且都还是他的家人。
“爹娘,大哥回来了!”
郑梁最先发现郑阳,进了内院就叫嚷起来。
这边郑阳便问大牛,才知是家里来人了,而且是一家人全来了。
关于如何跟家人相处,郑阳到现在都没拿定主意,所以当得知家人都来,老实说他的心里竟有些慌。
可他没有调整的机会,几息之后垂花门内走出一位布衣妇人,年近四十却仍显干练之态,正是郑阳之母赵三娘。
“老,回来了也不说到乡里看看,你这子莫非长了——就不认我这亲娘了?”
按理说郑阳跟眼前妇人很陌生,但因前身缘故他只觉得亲切,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感觉。
他几乎是毫无障碍开口:“娘,我怎么敢。”
“你去陵半年多,没饿着冻着吧?饮可还习惯?听说那边夏天热得很,你—”
赵三娘话密得很,但句句都是关切之言,便让郑阳感受到了温暖。
见这小子不说话,赵三娘只感到焦急,最终提醒道:“你爹也在里面,一会儿见了面,好好说——别又吵起来。“
事实上,今天赵三娘也劝了丈夫,只为这父子俩别又吵起来。
“知道了。”
“走,快些进去吧!”
随后他二人往内院去了,此刻院子里有俩女子正说话,其中一人是英莲,另一人便是郑阳妹妹,名叫郑佳。
见得郑阳现身,郑佳刻靠向他来,笑着说道:“大哥,许久未见你了!”
“二妹,你也长高了,越发出落了。”
郑佳今年十四,已到了快出阁的年纪,客观上说不算很漂亮,当然也决不能说丑。
“先进屋去,你们兄妹有话等会儿再说。”
此刻屋门处,郑梁蹲在台阶上,把玩着手里的弹弓,身边还放着纸包的果脯。
“大哥,爹在里边儿。”
其实无须郑梁提醒,郑阳已经看见了老爹,此刻人就坐在正房厅内,他父子二人都已看见了对方。
“进去吧!”赵三娘推了推郑阳。
郑阳叹了口气,迈步便往房内走了去,他无法保证一会儿不吵架。
和见赵三娘不同,此刻跟这一世的父亲接触,郑阳心里就非常之膈应。
他不说话,坐在椅子上的郑诚也不说话,此时厅内气氛就很压抑。
郑诚四十来岁,此刻穿着灰色袍子,胡子一直蔓延到两鬓,多年校尉养出来的气势,让他看起来颇具威仪。
看了大儿子一眼,郑诚心里虽是不快,但还是压制不满问道:“我听老三说,你去了一趟金陵,遇着了贵人提携,不但得了一处宅子,还要升官了?“
“是。”
见郑阳漫不经心,郑诚怒火上涌,接着问道:“你何德何能,让所谓贵人如此看重你?”
郑阳坦然答道:“我救过他命,这人有些门路,所以就给了我这些。”
他这是实话,他确实救过陈遥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