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牛村子待了两天,时间已来到六月二十。
这两天的时间,已足够英莲熟悉地方,同时大牛也备足生活物资,而郑阳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梁绪的章奏,是在六月十一或十二送出,从安庆到京差不多得七八天,也就是说现在才到京城。
这种事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朝廷方面的反应会很快,换言之最多一两天时间,相关处置意见就会发往扬州。
说得再明白些,最多在六月底,太上皇是处置赵雄或保他就会有结果。
在这十天时间里,郑阳还得去一趟苏州,拿到了黛玉所言之两样物品。
好在从扬州到苏州距离不远,骑马的话两天就能赶到,来回也就只需四天而已。
“回去吧,别送了—最多五六天我就回来。”郑阳笑着挥手。
大牛憨直点头,英莲虽神色黯然,却也挤出了一丝笑容。
随后郑阳打马离开,朝着苏州方向赶了去。
北京,皇城,禁中。
乾清宫是皇帝起居和日常办公之地,现在居住在的人名叫朱秉机,是太上皇第六子如今的康宁帝。
此刻,康宁帝身着蓝色圆领团龙便袍,正坐在昭仁殿内翻看题本章奏。
今年康宁帝三十有二,身居御座挺拔如青松,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看过看完今日最后一份,在上面写下“准”字之后,他便将奏本放到了旁边。
这时自有内伺奉上茶盏,而康宁帝却是摆了摆手,内侍会意便主动退了下去。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对康宁帝便扶着御座起身,然后往殿外走了去。
他虽然是皇帝,可却未完全掌握权力,所以心中总有些郁愤难平。
朝堂之上旧臣掣肘,上面还有太上皇压着,他的治国抱负被搅得一团乱。
更关键的是,如今大明内外皆有不宁,往后的烂摊子还得他来收拾。
走出大殿,康宁帝挥退了随行太监,来到了殿宇汉白玉基座栏杆处。
跳望远处宫墙之上,那已经快要落下的夕阳,康宁帝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是他满腔的不忿与恨意。
太阳会落山,可他头上的太阳,又何时落下呢?
“陛下!”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在康宁帝身后响起。
他既挥退了所有人,就不该有人出现在身后,除非是很不一般的人。
来的人确实很不一般,此人原是康宁帝潜邸时王府总管,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负责提督东厂诸事。
“守忠,何事?”
“陛下,如今朝堂上下诸位臣工,对林家的事大感不平,明天会有多名言官联名奏请查办赵雄,并委一贤良之臣赴金陵重新查案。”
“不但如此,朝中许多官员,亦对林海遇害之事深感不平,这一次的风浪必定会更大“恩!”康宁帝点了点头。
回过头,康宁帝平静问道:“你说—他们的奏请,哪一条能落到实处?”
“这,奴婢不敢妄言!”夏守忠腰杆弯得更低。
康宁帝微微一笑,说道:“有什么就说什么。”
“奴婢斗胆以为,只怕一条也落不到实处!”夏守忠越发谦卑。
“详细说说!”
“扬州那边查抄的银子,皆已解送京城用给皇长孙新创建府邸,案子走到这一步太上皇岂能重查。”
“至于林家还未结案,或许太上皇会饶过他们,但也最多—责罚赵雄办事失当,为笼络人心还是会重拿轻放。”
听到夏守忠的分析,康宁帝微微点头,他太懂自己那老爹了。
“但若陛下力主,自然可以扭转乾坤。”夏守忠适时送上马屁。
却见康宁帝叹了口气,而后说道:“罢了,为这点儿小事,再伤父子和气也不好,皇家颜面还是要顾及一些。”
“事情有御史言官去争,也就够了。”
“陛下圣明。”
这时康宁帝走向大殿东廊,而夏守忠则是紧紧跟上。
“林家那丫头,一个弱女子突破重围,将奏本送到梁绪手中,着实不易啊!”
“对她,还是要维护一些,事情尘埃落定后—朕得封赏她些什么?”
夏守忠面带迟疑,提醒道:“陛下,这林家女此举,终究落了太上皇颜面,只怕难承雷霆之怒。”
“你这话言重了,太上皇也顾及颜面,不会再为难她!”
“陛下圣明。”
其实这道理夏守忠知道,只不过他只在该聪明的时候聪明,知道聪明过头不是什么好事。
“封个县主,你说如何?”
现如今的大明朝,宗室爵位也会授予外姓,四王八公中的“四王”便是如此。
“陛下,县主乃正一品爵,林海本官也就正四品,如此厚赏—只怕过犹不及,更招群臣非议,动摇朝廷爵禄规制!”
言及于此,夏守忠跪倒在地,一副诚惶诚恐模样:“奴婢僭越妄言,请陛下治罪。”
忠言逆耳,终究让人不高兴,所以夏守忠主动请罪。
其实他话都还没说完,比如会更让太上皇难堪,反倒又会惹出许多事端来。
“罢了罢了,那就—县—乡君吧!”
在当下的大明朝,乡君虽是宗室女最低爵位,但也是堂堂从二品,夏守忠还是觉得过分了。
“千金市马骨,乡君便是千金,不是么?”康宁帝面露微笑。
知道皇帝已有决断,夏守忠便不再多劝,便见他再度叩头:“陛下圣明!”
示意夏守忠起身,康宁帝又问:“护送林家女那个校尉,底细摸清楚没?”
此刻或许他调整好了心情,所以才在此事上多问了两句。
“回禀陛下,此人名叫郑阳,底子干净得很,是才接替父职不久,便被选入缇骑去金陵。”
“他是李伟诚的人?”
“李伟诚的人名叫陈遥,李伟诚死后是这陈遥与杨诚往来。”
“那他为何如此卖力?”康宁帝面露疑惑。
“这说来就话长了,此人乃是受那陈遥所惑,与那赵雄结成死敌,万般无奈才—”
夏守忠简单说明了情况,着重讲了郑阳被黑白两道追杀,带着林家女艰难逃亡之事,
康宁帝听完后大感惊讶。
“这个郑阳还是得力,明里不要赏他什么,暗里奖他点儿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