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鬼谷风云坛(拾叁)
第十三回:函谷关苏秦挂印 武关道张仪归秦(上)
书接上回!
周显王三十六年,冬。
函谷关外旌旗蔽日,六国联军大营连绵百里,营帐如云,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山脚下。朔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将整个军营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中军大帐内,炭火熊熊,苏秦身着六国相服,腰佩六国相印,正俯身研究铺在案上的军事地图。烛光摇曳,映照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容。这些时日来,他旧疾复发,时常咳血,但仍在为即将到来的总攻做最后准备。
帐内陈设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貂皮,四角立着青铜暖炉,散发出阵阵热浪。案几上除了军事地图,还摆放着各国送来的文书和六国相印,这些沉甸甸的印玺象征着他在六国间的崇高地位。
然而此刻,这些印玺却仿佛成了压在他心头的巨石。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苏秦的弟弟苏代快步走入,低声道:“大哥,燕国的使者又在催促粮草,说若三日内不能供应,就要自行撤军。”他犹豫了一下,赵国的廉颇将军与魏国的公子昂在营中起了争执,差点动起手来。
苏秦眉头紧锁,手指在地图上函谷关的位置重重一点:“告诉他们,秦军粮仓就在关内,破关之后任其取用。”他顿了顿,强压下喉间的痒意,又道:“你去查查,燕军最近是否与秦国有秘密往来。我总觉得燕使这几日的态度有些蹊跷。”
苏代领命而去。苏秦独自站在地图前,目光凝重。这时,一阵剧咳袭来,他急忙用袖口掩住,雪白的衣袖上顿时绽开一朵血花。他疲惫地靠在案几旁,望着跳动的烛火,不禁想起当年在云梦山上,鬼谷子对他的教诲:“纵横之道,重在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纵有百万雄师亦难成事。”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喧哗声。原来是安插在燕国的亲信,未经通报直接闯了进来,而且面色惊慌:“相国,大事不好!燕王已纳秦国宗室女为妃,今早下令撤军!”
苏秦手中毛笔“啪”地落地,墨汁溅污了地图上的‘函谷关’的位置。他强自镇定:“这件事是真的么?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真的千真万确,燕军已经在收拾行装了!听说秦国不仅送去了公主,还许诺将上党之地割让给燕国。”
话音未落,接连又有数名亲信,接二连三的入营:
“报赵王赵王也下令撤军,说是要回防匈奴入侵,火急火燎地走了。”
“报魏国军队已经开始拔营,公子昂说粮草不继,不能再待下去了,快马加鞭的走了。”
“报齐军说要回国防备楚国,已经率先开拔了偷偷摸摸的走了。”
大帐内,顿时乱作一团。
苏秦猛地站起,却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幸好扶住案几才未跌倒。他望着帐外开始飘落的雪花,知道合纵大业已经土崩瓦解。那六国相印此刻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此时,在联军大营的另一端,张仪的密探,正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这个化装成粮商的中年人迅速写下一封密信,交给随从:“立即送往咸阳,告诉相国,合纵已破。另请转告,燕国已经得手,赵国和魏国也在掌控之中。”
与此同时,在咸阳相国府中,张仪正与门客对弈。当他听说联军溃散的消息时,只是轻轻落下一子:“苏秦败在太过执着。合纵之策本是妙计,可惜他不知变通。”
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各国之间所图谋的东西本来就不一样,用一个目的,怎么可能让他们长久同心?我只是略施小计,许诺给对方好处,他们的同盟就不攻自破了。”
当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诽之。
当下,张仪自己的处境也并不乐观。这些时日来,以樗里疾为首的宗室势力因为被限制了权力,不断在秦王面前进谗言,说他“权倾朝野,心怀异志”。
而樗里疾甚至还在暗中搜集了张仪与各国使者往来的证据,想要构陷他通敌。
这日朝会,樗里疾果然发难:“张相国近年来独断专行,连年用兵致使国库空虚。臣闻其与各国使者往来密切,恐有异心!”
张仪从容出列,目光扫过满朝文武:“臣之所为,皆是为了大秦霸业。若说误国,不知樗里大夫可能指出具体过失?至于与各国使者往来,那正是纵横家的本分。若不洞悉各国动向,如何能为大秦谋利?”
双方在朝堂上激烈争辩,最终秦王虽然未治张仪之罪,却也不再像以往那样信任他了。退朝时,秦王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张仪单独议事。
就在张仪面临朝堂危机的同时,苏秦正在雪夜中艰难东行。风雪愈急,马蹄在积雪中艰难前行。苏代紧随在苏秦车驾旁,不时回头张望,生怕有追兵赶来。
“大哥,前面有个山神庙,不如暂且歇息片刻?”苏代见苏秦面色苍白,忍不住建议道。“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
苏秦点了点头,在苏代的搀扶下走进破败的山神庙。庙内蛛网密布,神像早已斑驳不堪。苏秦靠坐在墙角,忽然想起鬼谷子所赠的锦囊。他颤抖着从贴身衣袋中取出,展开一看,只见帛书上只有五个字:“势不可用尽”。
“老师您早就预料到一切了吗?还是徒弟我一直在你的局中?”苏秦苦笑,将锦囊投入火中。火光跳跃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云梦山上,听鬼谷子讲解纵横之道的情景。
“当时老师说过,用势如用兵,过刚易折。可惜我那时年轻气盛,未能领会其中深意。”
这时,苏代从庙外进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