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沈明心领神会,快步走出。
黑金战刀铿然出鞘,划过夜幕。
“噗嗤——”
罗欣柔踉跄前冲的步子猛然顿住。
她艰难低头,看着胸前染血的刀尖,脸上那劫后余生的狂喜尚未褪尽,已凝固成惊愕与茫然的死灰。
“为为什么”
她嘴唇嚅动,鲜血从嘴角涌出,想回头再看一眼,终是无力扑倒。
鲜血在焦土上洇开,像朵凋零的残花,转瞬即逝。
下一瞬,在众人面面相觑的目光下。
沈明折回,双手抱拳,肃然道:“抱歉李师兄,我一时冲动没忍住,坏了您的名声,请您责罚。”
李无道一怔,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好小子,真会来事!
表面却不动声色,佯怒道:“小明,你这是置我于不义啊,让世人如何看我我纯洁忠义的形象都让你给毁了。”
听到称呼变成“小明”,沈明眸子微凝,知道稳了。
他压下心中激动,认错态度愈发诚恳,“沈明知错,请李师兄责罚。”
李无道负手沉吟,叹息道:“罢了,念你是初犯,罚俸一月以示惩戒,下次莫要再犯了。”
“多谢李师兄。”
沈明嘿嘿一笑,直起了身子。
李无道心情不错,看着沈明愈发顺眼了不少,忍不住自语道:
“不愧是劲夫,专业对口,干净利索,童叟无欺。”
“啊?李师兄,什么“劲夫‘?”
“哦,没事,夸你呢。”
“这样啊”
“”
众人脸色难绷,表情古怪,像是便秘一样。
不是,你们两个搁着唱双簧呢?
当所有人都眼瞎,看不出来自导自演吗?
不过,即便他们心中在不忿,也只敢在心中吐槽,哪里敢真的嚷嚷出来。
离火宗众人的前车之鉴,可是血淋淋的教训。
要是等下那沈明再跳出来,给他们来一刀,可真的追悔莫及了。
这件小插曲很快过去,无人真的在意。
“呼呼——”
荒原的夜风更寒了,呜咽不断,带着浓重的血气。
满地离火宗弟子伏尸,从峰主柴宴到普通门人,无一活口。
这份斩草除根的狠绝,让许多围观者脊背生寒。
“太狠了这是要绝了离火宗这一脉啊!”
“杀伐如此果决,此子心性当真可怕”
“此子万万不可招惹啊!”
听着众人谈之色变的低语,一直沉默旁观的杨穹,蹙眉迈步上前。
“李兄——”他声音依旧温润,言辞间却有些抵触:
“首恶伏诛,元凶授首,已然足够。这些寻常弟子或许只是听命行事,略施惩戒即可。如此尽数屠戮,是否过于酷烈?”
说到这,他复杂的目光盯着李无道,透着一丝悲悯:“吾辈修行,当存仁恕之心。李兄,我不希望你被杀戮蒙蔽双眼。”
李无道转身看向他。
四目相对,一个眼中是悲天悯人的澄澈,一个眼底是看透世情的冷漠。
“杨兄觉得他们无辜?”
李无道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复杂难明的意味:“那我问你——雪崩之时,可有哪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罪?”
杨穹眸光微动,神色怔然。
“他们今日或许只是听命行事,不敢违逆峰主之令。”
李无道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
“可若今日败的是我,重伤垂死的是我,而他们拥有机会你猜,他们会不会为了邀功,争先恐后来砍我的头?”
他望向满地尸骸,眼神漠然:“在柴宴要杀我时,可有一人出声劝阻?在费翰、罗欣柔颠倒黑白时,可有一人站出来说句实话?”
“没有。”
李无道自问自答:“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等着。若势在我,他们便是被迫胁从;若势在离火宗,他们便是帮凶!”
他盯着杨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杨兄,你修浩然正气,当知‘见恶不阻,等同为恶’的道理。这些人的沉默,本身就已做出了选择。”
杨穹眼神狠狠一颤,呢喃着那句话,仿佛重新打破了认知。
他重新打量李无道平静的脸庞,忽然意识到——
这个与他论道时谈笑风生的少年,骨子里藏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那不是残忍,而是看透了修行界最真实的丛林法则后,做出的最理性的选择。
“玄天宗有李兄在,何愁不兴?”
良久,杨穹轻叹一声,感慨道:“看来这一次七宗会武,东荒格局真要变天了。”
李无道淡笑不语。
杨穹凝视他片刻,忽然眸光深邃:“李兄,方才那一战你应该,仍有余力吧?”
李无道心中微凛,表面却不动声色,轻轻摇头:“杨兄说笑了,我可是竭力一战,否则早就落败了,哪还有什么余力。”
杨穹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追问,只是洒然一笑:“罢了。”
他抬头望了眼天色:“此行有师门任务在身,在皇城已耽搁不少时日,该告辞了。”
“李兄,有缘再会。”
说罢,他抱拳一礼,纵身掠上高空,自袖中飞出一艘银光流转的宝船。
船身雕龙画凤,符纹密布,赫然是件飞行宝器。
石茂、乔袁心绪难平,紧随而去。
在宝船即将破入云层之际,杨穹忽又回首,朗声道:
“对了李兄,忘了告诉你,本届七宗会武,将于半年后召开。”
“届时,杨某在天璇圣地,期待与你再次论道!告辞!”
声落,宝船银光大盛,“嗖”地没入厚重云层,消失于茫茫夜空。
荒原上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奇怪,七宗会武不是还有两年半么?怎么突然提前了两年之久?”
“许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管他呢,这都是顶尖大人物操心的事。”
议论声中,众人望向那道青衫身影的目光,愈发敬畏。
今夜这一战,两尊圣体横空,最终以杨穹认输、李无道剑斩离火宗众人收场。
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李无道这个名字,必将如风暴般席卷东荒。
千里之外。
大梁王朝,皇宫。
已是深夜,太和殿内却灯火通明,群臣肃立。
龙椅之上,大梁皇帝“卢嗣源”年约五旬,面容儒雅却眉眼深沉,一双眼睛似能洞悉人心。
他身着玄黑龙袍,指尖无意识叩击扶手,发出沉闷声响。
大殿之下。
刚从大虞皇城狼狈逃回的兆显王卢琮,正跪伏在地,浑身颤抖地禀报着所见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