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青阳城的夜愈发冷了。夜风卷着残叶,在街巷里打着旋儿,吹得窗棂呜呜作响。林望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心里惦记着村西的新槐林——昨夜的霜露颇重,槐苗的根须怕是经不住寒气,得趁着天亮前,给它们培上一层新土。
天刚蒙蒙亮,林望就扛着锄头出了门。晨雾还没散尽,白茫茫的一片,把新槐林罩得朦朦胧胧。踩在林间的小道上,泥土带着湿润的凉意,沾湿了裤脚。他蹲下身,拨开槐苗根部的土壤,指尖触到的土有些发凉,眉头便微微蹙起,手里的锄头挥动得更勤快了些。
“林先生,您来得更早!”雾色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老黑扛着一捆稻草走来,身后跟着小黑,父子俩的身影在晨雾里渐渐清晰。“我就知道您惦记着槐苗,特意带了稻草来,培完土再盖一层,保暖效果更好。”
小黑提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细碎的草木灰,跑到林望身边,仰着小脸道:“林叔叔,草木灰能防虫还能保暖,我和爹半夜就起来筛好了,给槐苗撒上,它们冬天就不怕冻了。”
林望看着小黑冻得通红的鼻尖,心里一暖,伸手替他拢了拢衣领:“小黑真能干,有你和你爹帮忙,槐苗肯定能安稳过冬。”
说话间,王大爷、张婶还有村里的百姓们也陆续来了。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槐树枝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大家分了工,男人们挥着锄头给槐苗培土,锄头起落间,湿润的新土便堆在了苗根周围,筑起一圈小小的土埂;妇人们则提着竹篮,把草木灰细细地撒在土埂上,黑黝黝的草木灰混着新土,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气息;孩子们也没闲着,他们抱着稻草,小心翼翼地铺在槐苗根部,像是给槐苗盖上了一层暖融融的被子。
“培土要围着苗根转着圈来,别压着茎秆。”王大爷一边示范,一边叮嘱身边的后生,“这土埂得筑得结实些,既能挡寒,又能存住开春的雨水,一举两得。”
后生们点点头,学着王大爷的样子,把土埂筑得整整齐齐。阿吉背着养护笔记,在林间穿梭,时不时蹲下身,测量土埂的高度,把数据记在本子上:“今年的土埂比去年高了两寸,草木灰的用量也增加了一成,这样更能抵御严寒。等开春雪化,这些草木灰还能当肥料,滋养槐苗。”
豆子则领着几个年轻人,在槐林外围挖防风沟。深秋的风硬,防风沟能挡住一部分寒风,护住林间的槐苗。锄头挖开冻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汗水顺着年轻人的额头滑落,滴在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晌午的太阳升高了,驱散了最后一丝晨雾。新槐林里的槐苗,都被培上了新土,盖上了稻草,整整齐齐地立在地里,像是一排排整装待发的小战士。百姓们坐在田埂上歇脚,张婶提着食盒,给大家分发热腾腾的玉米面饼子和槐叶茶。
“今年的槐苗长得壮,再加上咱们这么细心地照料,明年开春肯定能蹿一大截。”王大爷咬着饼子,望着眼前的槐林,眼里满是期待。
老黑接过话头,笑着说:“等明年槐林再密些,咱们就能在林下种些豌豆苗,既不耽误槐苗生长,又能多收一季菜,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小黑啃着饼子,忽然指着槐林深处喊:“你们看,有小鸟!”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几只麻雀落在槐树枝头,啄食着草籽,叽叽喳喳的叫声,给寂静的林间添了几分生气。阳光洒在槐苗上,稻草泛着淡淡的金光,草木灰的气息混着泥土的清香,弥漫在空气里。
林望喝着槐叶茶,看着围坐在一起的百姓们,心里满是安宁。从拓荒播种,到防虫追肥,再到如今的培土防寒,青阳城的百姓们,用一双双勤劳的手,把一片荒坡,变成了一片生机勃勃的槐林。而这份守护家园的初心,也像槐苗的根须一样,深深扎进了这片土地里。
午后的风渐渐温柔了些,百姓们收拾好工具,陆续回了村。林望走在最后,看着一棵棵被精心照料的槐苗,心里想着远方的客人——此刻,极北的护林人,应该正在给槐籽盖上厚厚的雪被;南疆的老者,或许正带着乡亲们,在槐林里套种艾草;流沙城的代表,怕是已经开始挖鱼鳞坑,准备播种青阳城的槐籽了。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新槐林上,把槐苗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林望站在林间,望着远处的老槐林,望着青阳城的万家灯火,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霜天培新土,寒月照初心。这个冬天,槐苗会在新土和稻草的守护下,安然入眠。等到来年春天,春风吹过青阳城,它们定会破土拔节,长成更加茁壮的模样,而青阳城的故事,也会在这片绿意里,继续温暖地流淌下去,岁岁年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