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拳见裴池澈好一片刻都不说话,踌躇着道:“公子若没旁的事,那属下带人去往斛家了?”
“去罢。”
裴池澈动了动手指,同意他去。
莫拳立时抱拳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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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静,促织鸣。
轻云漫漫,朗月分明。
用罢晚膳,花瑜璇在书房看医书足有两个时辰整,回房洗漱完后便困倦不已。
这段时日高强度的学习,与她来说既充实,又踏实。
此刻虽困,她坐到床上,还是习惯性地翻看今日所学。
月隐云后,院中墙头倏然跃入一道黑影。
分别隐在两棵大树上的莫拳与阚齐登时警觉,黑影的速度极快,可见身手远在他们之上。
两人相继拔出匕首,亦跃入院中。
几乎同时,江面上两人也发现了有人进了斛家院子,赶忙足尖轻点,飞身而去。
院中,莫拳与阚齐已然对着黑影出了杀招。
他们见状,也跟着亮出匕首。
四把匕首幽幽散着寒光,皆冲黑影的要害与面门而去。
黑影动如鬼魅,身手极高,轻易躲开利刃。
莫拳心道,好在公子派出他们四人,再不济,他们至少可对峙一段时间。
裴池澈不知该夸他们,还是罚他们,如此打斗下去,斛家院中住着的几人都要被吵醒。
“住手。”
不得已,他终于低低出声。
莫拳四人听闻熟悉的嗓音,惊愕不已,亦压低声:“公子?”
“是我。”
裴池澈负手至身后。
明月自云层后探出脑袋,四人这才看清了自家公子的面容。
实在不能怪他们,此刻的公子身上着玄色锦袍,似黑衣人深夜做贼一般。
四人面面相觑,很快反应过来。
到底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
又生怕因方才出杀招被公子责罚,连忙各归各位,两人跃去了院外树上,两人飞身去了江面小船上。
裴池澈虽没进过花瑜璇在斛家的卧房,但那日斛振昌指给她卧房与书房时,他都瞧着。
此刻便悄然过去。
一推门,门关得颇紧。
他便退而求其次,去推了窗。
窗亦上了闩,相对门后大抵抵着把椅子,窗户只上闩比较好处理。
他掏出匕首,刀刃穿过窗缝,一点点挪开窗闩。
咔哒一声低响,窗闩彻底打开。
花瑜璇正翻看前几日自己所记的药理,此刻房中不知什么角度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便抬眼搜寻。
哪里想到,眼尾瞥见窗户被人从外打开,一抹黑影登时跃入。
“你谁?”她急忙起身,随手抓了根木棒,拔高嗓门欲呼救,“救……”
声音还未完全喊出,来人已瞬移而来,捂住了她的嘴。
“小祖宗,别喊,是我。”
裴池澈长臂一伸,取来灯盏,照着自己的脸给她瞧。
花瑜璇抓紧了木棒:“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裴池澈搁下灯盏,关上窗,取走她手中的木棒,顾自道:“屋里灯盏这般暗作甚?”
“阿爷不让我看书看得太晚。”花瑜璇气恼,“我干嘛回答你,你都没回答我。”
“明日休沐,今夜随便走走。”
“呵呵,鬼才信。”
“其实是我的手近几日难受得紧,想请你施针。”
闻言,花瑜璇抓过他的右手细看,又把了脉。
却是把不出什么不对。
她暗叹自己号脉水平不够精进,只好问他:“当真难受?”
“嗯。”裴池澈细细盯着她的神情,添油加醋道,“白天在当值,一忙就记不起手有难受之症。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是最近约莫要下秋雨了,就比较难捱。再加先前一直有施针,最近十日都没有,应该也有部分关系。”
花瑜璇听得心头涌起愧疚:“你快坐下,我给你施针。”
“有劳娘子。”
“夫君客气。”
花瑜璇从抽屉里取出银针包,银针消毒,扎针捻针。
手法比先前还迅速。
裴池澈主动要求:“娘子不妨多扎几针。”
眼眸瞧着手上亮闪闪的银针,还怪好看的。
他的唇角不自知地漾出笑意来。
花瑜璇拒绝:“哪能多扎?都是有定数的,什么穴道扎多少深度扎几针,全都有依据在,不能乱加数量。”
裴池澈委屈巴巴道:“你我分居,手部施针成了奢望之事,我这才想着多扎几针,也好夜里不那么难受些。”
听得花瑜璇心里愈发有愧,沉吟半晌,道:“这样吧,我与小师叔说一声,今后你去太医院让他给你施针。你在羽林卫,距离太医院也没多少路程。”
裴池澈:“……”
什么跟什么,她还能这样出主意的?
“不太妥,邱开是太医,主要职责是给皇家人问诊。我偶尔寻他施针,问题确实不大。但若是经常,定有人拿此做文章,说小小郎将飘了。”
花瑜璇叹了气:“理是这个理。”
裴池澈趁机道:“娘子继续给我施针呗。”
“可我如今在系统性地学医。”
“总有法子解决的,譬如我来寻你。”
“也行罢。”
说着话,一刻钟时辰已到,花瑜璇便收了针,指了指窗户。
“什么?”
裴池澈右手攥了攥拳。
花瑜璇下了逐客令:“你从哪来,回哪去。”
“我不走。”
男子坐去了床沿,看得花瑜璇诧异。
“你何意?”
“都半夜了,身为娘子如何驱赶自个夫君?”
裴池澈脱了外袍裤子,脱了鞋袜,径直上了床。
花瑜璇黛眉紧蹙。
她就没见过这般耍赖皮的人,娇蛮道:“裴池澈,你给我下来!”
裴池澈竖起一根手指:“嘘,娘子轻声些,吵醒斛老可不好。”
“你不讲理,快下来!”
男子无赖行径气得她跺脚,她灵机一动,想将人推出屋去,遂问:“哪有不洗就上床的?”
“娘子过来闻闻,我洗过澡才来的。”
“你?”花瑜璇瞠目结舌。
不得已,只能随他去。
她不想从他身上爬过去,便睡在了外侧。
不承想才刚躺下,男子铁钳一般的胳膊便搂了过来。
“松开。”
她拍他手臂。
“这床太窄。”裴池澈嗓音又低又沉,“我怕娘子等会会掉下床。”
花瑜璇:“……”
这床是单人床,她一个人睡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但某个人长得人高马大,愣是要与她挤在一起,她此刻又睡在外侧,一个不小心还真有可能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