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开踩到木台上,用力蹦了蹦显示台面的结实性。
“已修过,师父今后可在此垂钓。”
“好,甚好。”斛振昌满意徒弟所为,指着柳树介绍,“这棵垂柳,我小时候还曾爬过,枝头上的蝉叫得那个响。”
转而指向两棵桃树:“这两棵桃树,一棵是脆桃,还有一棵是蜜桃,都很好吃。”
花瑜璇口水吸溜一声:“我喜欢吃桃。”
“那要明年了。”斛振昌朗声笑了。
几人正说着,有一头发灰白的老伯过来,见了礼。
邱开连忙介绍:“师父,这位便是当年您托付看管院子的斛寅的儿子,斛春。”
斛振昌开始回忆:“斛寅,我记得他,与我差不多年岁。十多岁的时候流落到京城,饿晕在街头,身上还受了很严重的伤。”
斛春躬身道:“那时候您老救了他,给他吃食,给他治伤。您问他叫什么名,他说自己无名无姓,是您让他随您姓斛,并给取了名字。”
斛振昌颔首道:“我要离京那会,他也要跟去,彼时的他已有妻室,妻子肚子里还怀有身孕,我就让他们一家子留下了。目下看来,你也将近六十岁了?”
斛春点头:“您老记性真好!当时我就在我娘肚子里。”
斛振昌问:“斛寅人呢?”
“我爹他十多年前过世了,一直未能等到您回来。他要我继续守着这院子,您老如今总算回来了!”
斛春抹了泪,跪在地上朝江对岸磕了头。
“你这又是做什么?”
斛振昌吩咐邱开去拉他。
“我爹就葬在江对面的山上,他说要远远看着斛家,还说如果我能等到您老回来,就在此磕头,他会知道您回来了。”
斛春说着,老泪纵横:“我爹说过如果没有您,就没有他,您教他认识药材,您还给他娶妻,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可我没用,没能赚什么钱,这几年来,斛宅越来越破,我……”斛春的泪止不住,“好在邱大人派人修得很好。”
斛振昌拍拍斛春肩膀,眼眸看向江对面远处的山上。
山头太远,他瞧不太清楚,只看了个大概方向,而后看向斛春:“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有个女儿,嫁去了京外,如今她也是当祖母的人了。”
“京城内,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我一个,老婆子前几年也没了。”斛春当即跪下去,“老爷子,您不要赶我走。”
“你是我斛家人,我缘何赶你?”斛振昌亲自将人扶起,“快起来。”
斛春这才问:“您老如今应该儿女成群,子孙满堂了吧?”
斛振昌笑了。
邱开拉了把斛春轻声道:“师父他并未娶妻,眼下只一个认的孙女,便是边上那位少女。”
斛春连忙迭声道自个的不是。
“无妨。”斛振昌笑意淡然,“你爹知道我为何离开京城。”
斛寅如果还在的话,大抵也能猜到他此生不娶妻的缘故。
“实不相瞒,我问过我爹,可他说此事不能谈论,我就不知道。”斛春躬身赔不是,“老爷子,我方才问得很不应该。”
“无妨无妨。”
斛振昌含笑介绍三个年轻人给他认识。
“阿开是我小徒弟,你已经认识了。”
“那位小丫头便是我孙女,她身旁的是她夫君。”
斛春一一见了礼。
花瑜璇行了个晚辈礼:“老伯好。”
“小姐。”斛春还夹着泪水的褶子再度皱起,“这可不敢当。”
“她啊,人美嘴甜。”斛振昌笑着说,转眸又与年轻人道,“在斛家,我总归最老,往后你们喊他春伯。”
“是,阿爷。”花瑜璇应得最快,看向斛春,“春伯。”
斛春高兴应声,笑吟吟道:“我去烧水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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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蔡杰带裴彻姚绮柔到来。
“斛老。”裴彻阔步行在前头,“先前我说过,我的腿脚若能好利索了,定要亲自上门来谢您。不承想我们离开云县来了京城,今日您老抵京,我定是要上门来致谢的。”
说着,作揖。
斛振昌抬手虚扶,笑道:“我不过是开了药方子罢了,再则裴池澈他已经谢过。”
裴彻不知次子帮忙谢过了,看了次子一眼,轻斥:“你怎么没能将斛老请去家中住?”
裴池澈尚未说话,斛振昌连忙道:“是我要住在自个家中的。”
见斛振昌确实要住在斛家老宅,姚绮柔也扫了次子一眼,转眸命徐妈妈去车上取礼品来。
这才与斛振昌道:“斛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您老一定要收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
斛振昌笑了,让斛春领着裴家人去放礼物。
眼瞧着时辰将近中午,裴彻邀请:“这样,今日我们做东,去酒楼用膳。”
“酒楼就不去了。”斛振昌摆手,“阿开已经吩咐人送来不少食材,侯爷与夫人若不嫌弃我斛家老宅简陋,就在此用膳罢。”
姚绮柔道:“不简陋,一点都不简陋。”
裴彻道:“高雅,雅得很呐。”
裴池澈从未见过父母如此模样,眉梢挑了挑,到底没说什么。
斛振昌道:“就是做饭菜的人得多些。”
吃的人多,做饭菜的人也得多。
总不能让他这个最老的老人家做菜吧?
花瑜璇自告奋勇:“阿爷,我可以做几道菜。”
“我们也能。”姚绮柔喊徐妈妈一起。
斛振昌颔了颔首,吩咐邱开带来的下人与接他来京的那些人:“去砍柴来。”
几人称是。
他转头吩咐邱开:“你也得做菜。”
“是,师父。”
邱开领着花瑜璇、姚绮柔与徐妈妈去往厨房。
斛振昌一个伸手搭上裴池澈的右手脉搏,片刻后,捋胡子道:“嗯,不错。”
裴池澈警惕地看着花瑜璇远去的背影:“还没完全好透。”
“哪能那么快?不过好不少了。”斛振昌又捋胡子,“你去烧火。”
裴池澈不敢置信:“我,烧火?”
“那不然呢?”斛振昌反问,“总不至于老夫去吧?”
“我去,我去。”
裴池澈甚为无奈,抬步也往后厨行去。
裴彻见状笑了:“臭小子就是欠收拾。”
斛振昌邀裴彻落座:“此刻没有旁人,侯爷与我说说,丫头的父母如何欺负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