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说什么呢。”云芽打断他,语气轻快,
“我们是兄妹,互相照料是应该的。”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王大娘的声音:“麦姑娘在家吗?”
云芽连忙起身开门,见王大娘手里提着一篮的萝卜,笑着走进来:
“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我腌了些萝卜干,给你们送点尝尝。”
“大娘您太客气了,总给我们送东西。”
云芽接过篮子,连忙让她进屋坐,又转身从厨房端出一碟刚烤好的芝麻饼,
“这是我今早刚做的,您带回去尝尝。”
王大娘接过芝麻饼,闻着香气,笑得合不拢嘴:
“你这姑娘,就是客气!每次都跟我礼尚往来。”
她看向正在洗菜的麦小冬,眼睛一亮,
“哎哟,麦小哥这恢复得可真好!上次见你还得扶着墙走,这才几日,就能干活了!”
麦小冬直起身,笑着道谢:“多亏了大娘时常惦记,还有小妹照顾得好。”
“还是麦姑娘能干,又勤快又细心。”
王大娘拉着云芽的手,不住地夸赞,
“这样的好姑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麦小哥,你可得好好疼你妹妹,以后嫁人可得给她挑个顶好的。”
又闲聊了几句家常,王大娘才拎着芝麻饼满意地离开。
七日一复诊的沈清砚按时来复诊,一见到麦小冬,不由得惊道:
“小冬,你这恢复速度也太惊人了!寻常人这般伤势,也要休养两个月,你这还不到一个月,竟能这般利索!”
他上前搭脉,又查看了伤口,眉头紧锁,转向云芽:“麦姑娘,你当真没给小冬用什么灵丹妙药?这脉象平稳有力,伤口愈合得更是远超预期,实在不合常理。”
云芽依旧笑着摆手:“沈军医说笑了,我哪有什么灵丹妙药,不过是按您的嘱咐煎药、调养,我经常给大哥做一些鸡汤、猪蹄、木耳补身子,再加上大哥他本身底子好,恢复得自然快些。”
沈清砚将信将疑,跟吃的确实有些关系,应该不是主要的!
可他问不出来,只反复叮嘱:“虽恢复得好,但也不可大意,切忌剧烈运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院里的日子平静而温馨。
云芽每日变着花样做吃食,闲暇时两人会坐在天井里晒太阳,聊聊回原籍后的打算,麦小冬想找个正经的差事。
转眼一个月的租期将至,麦小冬的伤势已基本痊愈,身形也恢复了往日的挺拔。
云芽收拾好行囊,将小院打扫得一尘不染,又去王大娘家道别。
二人这才驾着马车出城门向着军营方向而去。
不多时,马车抵达军营门口。
麦小冬和云芽下车,跟着张青走进中军大帐。
种天勉正坐在案前处理军务,见他们进来,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拍了拍麦小冬的肩膀笑道:
“麦小冬,瞧你这模样,倒是恢复得不错。”
“全赖将军体恤,沈军医诊治,还有云芽和张大哥照料。”麦小冬拱手行礼,语气郑重。
种天勉点点头,从案上拿起一份文书,递了过去:
“这是你的回原籍的文书和巡检司的任职文书,回昌丰村后,凭此文书去县衙报备即可。
你为军中立下不少战功,这巡检司的差事虽不算显赫,却也安稳,望你日后恪尽职守,护一方百姓平安。”
“末将谢将军恩典!”麦小冬双手接过文书,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收好。
他后退一步,对着种天勉深深行了一个大礼,弯腰至九十度,久久未起身,这一礼,谢的是军中的栽培与照顾,谢的是此番危难时的援手,谢的是这份知遇之恩。
种天勉扶起他,眼中带着几分不舍:“去吧,一路顺风。回了原籍,若是遇到难缠的人或事,尽管写信给我,我一定想办法帮忙。””
“谢将军。”麦小冬眼眶微红,再次拱手。
离开中军大帐,沈清砚早已在营门口等候,手里拿着一个药箱:
“这是我给你配的固本培元的药方,还有一些常用的伤药,回去后按方子煎服一个月,稳固身体根基。”
“多谢沈军医。”麦小冬接过药箱,连连道谢。
“不必客气,”沈清砚笑着摆手,目光落在云芽身上,
“若是要谢,不若日后时常给我寄一些上次的菜干和鲜味粉。”
麦小冬点头:“放心,我回家就给你寄!”
众人寒暄片刻,麦小冬和云芽便登上马车,朝着秦州的方向驶去。
马车驶离军营,麦小冬坐在车里,抚摸着贴身存放的文书,心中百感交集,军营生涯落幕,即将开启新的人生篇章。
云芽坐在一旁,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眼中满是期待:“大哥,我们终于要回家了。”
麦小冬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温柔:“是啊,回家了。我们一家人终于要团聚了。”
二人轮流赶车,不急不躁,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不觉疲惫。
沿途的树木褪去了葱茏,只剩枯枝在风中摇曳,偶尔掠过几处村落,炊烟袅袅,透着几分人间烟火气。
途中,麦小冬时不时的询问家中的改变和最近的状况,云芽都一一讲述,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
几天后,太阳西沉,余晖将天际染成橘红色。
兄妹俩不敢耽搁,加快了赶车的速度,直到夜色完全笼罩大地,才终于望见昌丰村的轮廓。
半夜进村,路上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犬吠打破沉寂。
借着微弱的月光,马车稳稳停在麦家小院门前。
云芽掏出钥匙,轻轻插入锁孔,“咔哒”一声打开了院门。
院子里积了些落叶,显然许久没人打理,却依旧透着熟悉的亲切感。
她又顺手打开了西厢房和麦小冬房间的门,让空气流通。
兄妹俩配合默契,麦小冬将枣红马牵到草棚,添了草料和水,转身抱了一捆干柴走进灶房。
云芽早已在锅里添满了井水,见他进来,便接过柴禾塞进灶膛,划亮火折子点燃。
火光“噼啪”燃起,映亮了小小的灶房,暖意渐渐扩散开来。
两人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围着跳动的火光,聊着分别后的种种。
“村里遭慎军突袭……死了多少人?我看好几家屋子都塌了”
麦小冬的声音低沉下来,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虽说现在已经议和,但百姓受到的伤害始终是存在过的,不可抹去的事实。
这话一出,云芽猛地一拍脑门,终于想起自己忘了说的事!
她脸上的轻松褪去,神色凝重起来:“大哥,慎军突袭村子,杀了不少人,光咱村就没了二十多口,空了七八处宅子。”
“李老太和麦庆林一家,都被慎军掳走了,爷爷也在那次屠杀中没了。”
“大伯一家竟然被掳走了?”
云芽点头将麦庆林说出自己一家为求自保一事和蒋俊峰围城一事道出。
麦小冬狠狠一拍手,恨恨的道:“真是便宜他们了,不过被慎军掳走怕是现在也死无全尸了!”
云芽目光闪了闪,并不这样觉得,转而说起另一件事:“还有一件事,爹他,不是爷爷的亲生儿子。”
“什么?”麦小冬猛地站起身,满脸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云芽淡定的点头解释,
李磊哥大婚那天爹回来喝喜酒天色太晚,就在村里住下了。
半夜,二叔公家的六合叔让爹去见了二叔公最后一面,爹回来后就心事重重。
后来他让我去问‘神仙’自己到底是不是爷爷的亲儿子,神仙说,爹是当年太姥爷捡来的,甚至神仙顺便还说了当初为啥爷爷会养着爹。”
“这事目前只有咱爹娘、你和我知道,村里其他人都不知情。也是那一阵子事情多,我就给忘记了,现在才说。”
麦小冬反复追问:“神仙说得当真?有没有什么凭证?爹他……有没有说什么?”
“这个真相当时对爹打击很大,后来也没说什么,只是不让咱们向外说,也没说求神仙找咱们亲爷爷,爹八成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
麦小冬呆立在原地,脑海中一片混乱。
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怪不得。”
麦小冬缓缓坐下,双手撑着膝盖,眉头紧锁。
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他想起从小到大麦老头对爹的严厉,对自己和对麦成良的天差地别。
他其实很早就开始记事了,小时候,爷爷总是抱着麦成良喊乖孙,对着自己却是冷眼相待,不屑一顾,爹偶尔流露出的茫然,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听着柴火在灶膛中噼啪的声音,麦小冬再次询问云芽
“那……神仙有没有说,咱的亲爷爷是谁?是哪里人?”
云芽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遗憾:“没有。”
灶膛里的柴火渐渐燃成灰烬,暖意却依旧包裹着两人。
兄妹俩又聊了许久,直到火炕渐渐热透,夜色已深,才各自洗漱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