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田老爷、郑老爷、孙老爷都交地契了!”
“靖安司当场就分田了!陛下借我们种一百年!只要一成田赋!九成归自己!九成!”
“陛下没骗我们!”
伴随着百姓们的奔走相告,消息如同燎原野火,以临安府为中心,飞速传遍整个江南!
那些原本被士绅们蛊惑得惶惶不安,听过靖安司解释后依旧保持将信将疑态度的百姓,此刻所有疑虑烟消云散,毕竟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是真的分地!
陛下不是在抢他们老百姓的地,而是在抢那些喝人血的地主老爷的地,然后分给他们!
陛下是站在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这边的!
一时间,整个江南的民意风向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力拨动,发生了惊天逆转!
从对新政的恐惧,转变为拥护,对新朝也变得爱戴。
原本准备响应徐知节抱团号召的中小地主和富农们,在亲眼目睹了对抗者的下场和汹涌的民意后,心态也开始发生变化。
恐慌开始在他们中间蔓延。
下一个被靖安司拿着罪状登门的,会不会是自己?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投诚?
“徐公!您得拿个主意啊!”
“田守仁这三个背祖忘宗的小人!无耻之尤!卖地求荣!”
“他们这一跪不要紧,把咱们全卖了!靖安司拿着他们的地契当场分田,那些不知感恩的愚民,都快把万岁喊破天了!”
“现在外面人心都乱了!一些小门小户的,都在偷偷打听怎么投效!再这样下去,不用靖安司来抓,咱们自己就得散架!”
眼看情势急转直下,那些家中田产丰厚、尚未被靖安司上门但已惶惶不可终日的大户们,再次涌向徐府,寻求徐知节的庇护。
他们七嘴八舌,捶胸顿足痛骂叛徒,眼巴巴地看着徐知节,希望这位主心骨能力挽狂澜。
徐知节手中捻动的紫檀佛珠早已停下,面色阴沉如水。
徐家数万顷良田,那是历经十数代人才积累下的庞大家业,是徐氏一族屹立不倒的根基,让他拱手交出?绝无可能!
“够了!”
徐知节低喝一声,瞬间压下了堂内的嘈杂。
他环视一张张惊惶的脸,“事已至此,哭嚎怒骂,于事何补?田守仁之流,不过是被吓破了胆的墙头草,迟早会遭报应!”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厉色,“陈策小儿,步步紧逼,断我士绅根基,这是要掘我们的祖坟!他既不仁,别怪老夫不义!事到如今,也只能动用一点非常手段了!这是他逼我的!”
“非常手段?”
众人心中一凛,紧张追问,“徐公,您的意思是?”
“黎民军兵锋正盛,驻扎各地,明刀明枪的对抗,自然是螳臂挡车,自取灭亡。”
徐知节冷哼一声,“老夫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他站起身,压低了声音,尤如毒蛇吐信,“正面打不过,那就从根子上,把这水彻底搅浑!让他的新政,推行不下去!”
众人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徐知节眼中寒光闪铄,“找几家嗯,就选那些根基浅薄,正蠢蠢欲动想学叛徒的小地主!”
“他们不是想当顺民吗?老夫成全他们!”
“派人穿上靖安司的衣裳,半夜破门而入!无需多言,以抗拒新政为名,当场格杀!要做得干净利落,务必见血!最好杀他满门!让血溅得满墙都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假扮朝廷命官,杀人满门?这这简直是泼天的大罪!一旦败露,诛三族都不够!
“尔等想想,消息传开,那些还在观望的中小地主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投靠新朝不仅保不住田,连命都保不住!”
徐知节眼神阴鸷,“靖安司是假仁假义,收地是假,借机竖立新朝威望才是真!”
“他们除了抱紧我们,死扛到底,还有别的活路吗?这足以扳回他们动摇的心思,让他们知道,跟着陈策,是死路一条!”
他继续抛出更歹毒的步骤,“再发动我们各府各家的忠仆,让他们换上破衣烂衫,扮作得了田地却心怀不满的百姓!去街头巷尾,去田间地头,去那些刚分了田的村子散播谣言!”
“就说靖安司分田是为了清查各家丁口,为日后征发前所未有的重徭役做准备!”
“要补交历年积欠,能逼得人倾家荡产,卖儿卖女!”
“要让他们哭!”
“让他们嚎!”
“让他们捶胸顿足,装作后悔莫及的样子!把水彻底搅浑!让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让那些刚得了田地正感恩戴德的泥腿子们心生疑惧,让他们觉得上了当!只要这个势头一起,只要江南处处民怨沸腾”
徐知节语气中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冷笑一声,“试问陈策的新政,还如何推行?”
“黎民军要不要镇压民乱?”
“到时候左右为难,舆论沸腾,他要么被迫暂缓新政,要么就得背上千古暴君的骂名!”
“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生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大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被这计划震得心神俱颤,后背冷汗涔涔,这已不是对抗,而是赤裸裸的煽动暴乱!
风险之大,一旦败露
然而,看着徐知节那决绝的眼神,感受着自身家族基业即将被连根拔起的绝望,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戾气也在他们心中滋生。
终于,有人嘶哑着嗓子,眼中也泛起血丝,“就就这么办!横竖是一死,不如拼了!”
“对!拼了!”
“看陈策怎么办!”
“事不宜迟,徐公,具体如何安排,我们听您的!”
徐知节微微点头,思索稍许,开始低声分派任务:挑选目标、准备以假乱真的伪装、选定可靠且心狠手辣的死士、编造更可信的谣言内容、约定行动时间
就在这密谋紧锣密鼓进行之时,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大堂角落那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中,谭玉几人正如鬼魅般静静伫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