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药膳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三声清脆的响动。陈师傅放下手中的药碾,抬头望向窗外——一只麻雀正歪着头,用喙轻啄檐下的风铃。
果然,未到辰时,一位穿着靛蓝布衣的老妇人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只青花瓷碗,碗底沉着几片暗红色的干花。
陈师傅接过碗,指尖轻捻花瓣,又凑近嗅了嗅,眉头微皱:\"不是藏红花。
陈师傅摇头,从药柜深处取出一只紫檀小盒,掀开盖子,里面躺着几根色泽鲜红的花蕊,在晨光下泛着金丝般的光泽。
老妇人怔怔看着碗中渐渐晕开的橙红色,叹了口气:\"原来被骗了十年。
老妇人捧着碗离开时,陈师傅忽然叫住她:\"等等。柜台下摸出一只小陶罐,揭开蜡封,里面是琥珀色的蜂蜜,隐约可见细碎的花瓣沉浮其中。
老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陈师傅,您怎么知道她需要荔枝蜜?
陈师傅从药柜里取出两味药,平铺在桑皮纸上:\"藏红花一朵花只取三根花蕊,二十万朵才得一斤,所以金贵;红花则是整朵花晒干,产量大,价廉。但药性不在贵贱,而在对症。藏红花力猛,孕妇忌用;红花力缓,老少皆宜。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男子搀着位面色苍白的姑娘进来,姑娘捂着肚子,额上沁出冷汗。
陈师傅让姑娘坐下,三指搭上她的腕脉,片刻后问:\"可是经期?
陈师傅转身从药柜取出一包药材,又往小砂锅里注入清水,放入几片生姜、红枣,最后撒入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
水沸后,药香弥漫,带着微微的辛辣。姑娘喝下一碗,不多时,脸色渐渐回暖,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我一时无言。
午后,陈师傅让我整理一批新到的药材。其中有一包茯苓,块大如拳,表面布满龟裂纹,断面却细腻如脂。
说着,他取出一块茯苓,用铜刀削成薄片,阳光下,片片透明如玉。
傍晚,药膳坊来了位熟客——卖豆腐的老张。他常年挑担走街串巷,膝盖落下了毛病,每逢阴雨天就酸痛难忍。
陈师傅从柜台下取出一只陶罐,掀开盖子,里面是黑褐色的药膏,散发着浓郁的艾草香。
果然,不过半刻钟,老张的眉头舒展了:\"嘿,真神了!这腿里像有股暖流在窜。
陈师傅没推辞,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包桑寄生,递给老张:\"煮水喝,强筋骨。
天色渐暗,陈师傅点起油灯,让我帮他研磨药材。
他动作一顿,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良久才道:\"有。十五年前,有个孩子高烧不退,我用尽方子,还是没救回来。
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皱纹显得更深了。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更用力地捣着药。
夜更深了,药香在屋内萦绕。其实,药治百病,不治百人。医者能做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我默默记下他的话,心想,这大概就是药膳坊的\"道\"——药里有烟火气,医者存慈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