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部的伤，让何寓的动作幅度受限。
沈惜犹豫着伸出手，目光只落在几颗纽扣上。
即使没看他的眼，也能感觉到他幽沉深邃的目光。
之前他在女人堆里，应是享受过这种“服务”，此刻他靠着床头，姿态随意又从容。
只是沈惜没看到，他的喉结不断地上下滚动，手指也紧紧攥成拳。
何寓很想问沈惜，他失联的这些日子，她是不是想过他。
但最终没问出口，在与不在她心里，也没那么重要。
一瞬间，何寓的脑海中，映出在泰缅工厂，那几个人贩子惊恐而绝望的表情，只有出了境，不在国内，他才有机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他们后悔。
当看着他们眼里的绝望也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何寓才意识到，这件事能带给他无上的成就感。
此时此刻，他的思绪又飘到那一池鲜红的液体里，唇边竟浮起一簇笑意。
沈惜的声音，将何寓拉回现实。
他扯了下裤腰，“你回去吧，我要去卫生间了。”
话落，他撑着柜子起身，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沈惜一把扶住他，男人的身体重，她的力气显然拽不住他。
何寓的双臂一撑，按住墙面，也将沈惜圈在他与墙壁之间。
他的唇几乎贴到她脸颊，男人喘着粗气，眸色深暗。
他废了些力气，才没让自己跌在她身上，直到他扶住身边的桌案，才直起身体。
“沈惜，我们”
何寓哑声开口，刚要说话，身后就响起了敲门声。
沈惜抬手稳固住何寓的身体，又从他的气息里挣脱出来。
门外是荣莉的声音。
何寓也听见了，从容走进卫生间，关上门，一顿操作。
沈惜怔愣，小声问，“何寓，开门吗？”
里面又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他可能不止洗了手，还把脸也清洁了一遍。
外头的荣莉有些不耐烦，“何寓，我是荣莉，麻烦开门。”
何寓一下从卫生间冲出来，发梢低着水，眼角是微红的。
沈惜鼓足勇气，“要不我出去，就跟夫人说你不舒服，已经睡了。”
“没必要，开门吧。”
他声音很淡，看上去也并不怎么在乎。
“她今天来，不一定是善意，最近夫人跟顾家的关系很僵，母子也争吵过，我是担心她这一趟会殃及你。”
“我想看看，怎么殃及。”
何寓倏尔笑，瘦削的脸颊显得苍白阴郁。
他不由分说，扬扬下巴，“开门，然后你可以走了。”
门拉开的一刻，荣莉被屋里的人惊了一下。
她没想到，沈惜在何寓的病房里，那个男人衣服松垮，领口微敞，是一种别样的慵懒落拓。
“沈惜，你怎么在这里？”荣莉的声音冷厉。
“来看看他，被绑架那天，如果没有何寓，我可能就死在废墟里了。”
沈惜倒是平静下来，敞开门，侧着身体，让荣莉走进来。
荣莉与她擦肩，偏过头，“我有些话想对何公子说，你若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吧。”
闻言，沈惜没停留，悄悄关上门。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以母子的身份见面，沈惜只希望何寓能开心。
随着关门声，何寓眸底的一点笑意也掩去了。
他坐在床头，神色复杂盯着荣莉，不发一言。
荣莉的眼泪，却如洪水决堤一样，走过去，扶住何寓的肩膀，
“你你还疼吗？”
“夫人是问哪儿？”何寓冷着神色，弯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夫人专门跑来一趟，就是问我疼不疼的吗？”
这些年来，何寓第一次如此近的看荣莉。
她虽人到中年，但气质依然出众，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角色。
何寓不禁自嘲，与荣莉认识许多年，即使碰面不多，他也应该能察觉，自己的模样与荣莉有六分相像。
荣莉倒是不避讳，“不怕你笑话，你生气是应该的。如果我早些知道你是我的孩子，也早就相认了。”
她说着，颤巍巍，想去抚何寓的脸颊。
何寓眸色一凛，一把拂开她，没用什么力气，荣莉却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
“夫人不要虚情假意了。我从一出生，就是你的耻辱，你三十年前就没打算要我，现在何必来这一趟？怎么？怕我的存在，威胁到你的宝贝儿子？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年没把我淹死，或者掐死在襁褓里？”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
三十年来养成的优雅自持，瞬间灰飞烟灭。
就在这一刻，何寓只想将所有恶毒的语言尽数搜罗，只要能让荣莉难过，什么都可以。
“顾夫人，我说得对吗？如果当年把我扔在橘镇的悬崖下，你今天也不必走这一遭，还要费力表演伤心欲绝的戏码。”
“别说了！”荣莉吼了一声，期满泪水的眼，望入何寓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他是那样冷寂如刀，丝丝缕缕挖着她的心肝。
荣莉的身子蜷缩，双臂支在膝盖上，一双手挥过来，想要抓住何寓，
“你误会我了。当年我生下你，只想将你送走一段时间。我想着等我嫁给顾致远，生下他的孩子，我就找个办法把你接回来，至少跟驰渊一起，养在我身边。顾致远是最良善敦厚的性格，等他跟你有了感情，说不定我可以说出实情，万一你特别优秀，他也许能答应你姓顾，入顾家的族谱。”
荣莉的嗓音沙哑，一句一句哽咽着，
“你生下来，连我的一口奶水都没吃过，就被抱走了我忍着心疼，嫁给顾致远。在驰渊一岁的时候，我去永安寺寻过你，但方丈说你是被一户好心人领走了。那家人没透露自己的联系方式，只说会待你好。我后来也偷偷托人寻过你，却一直没有音信。我就是错信了方曼卿，我是托她将你送到庙里养一段时间，我没想到这个女人能做出‘监守自盗’，还咬死不承认的卑鄙事情。”
荣莉越说越激动，捂着脸痛哭起来，她几乎是蹲在地上，抓住何寓的双腿，鼻涕眼泪一大把。
望着妇人如此动容。
何寓惶惑着，低问，
“按你的话说，我并不是被你扔到庙里，没人要的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