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在老宅睡到半夜,听见外面有响动,约莫是顾驰渊回来了。
她忙掀开被子起身,趿了拖鞋,跑出去。
迎上正在上楼的男人。
昏黄的灯影下,他的眉宇间泛起浓重的疲惫颜色。
见了沈惜,神情微顿,“还没睡?”
“睡了,不踏实。”沈惜很诚实,跟着顾驰渊进了房间,随手关上门。
他立在穿衣镜前解袖扣,“你累了,就去睡吧。”
声音沙哑着,也没什么心情。
想起之前沈惜对两人感情的迟疑,试戴情侣戒的闪躲,还有顾致远跟荣莉的种种纠葛,更觉得没头绪。
他烦躁着,手劲儿有点大,一枚袖扣被拧断了,滴溜溜滚落在地上。
沈惜忙弯下腰,拾起银质纽扣,放在掌心,“我帮你缝一下吧。”
顾驰渊垂眼看着她,“有佣人,你不必做这些。”
他扯唇,想解开衣扣,手臂的伤口疼,动作慢了几分。
沈惜上前,细白的手指按在衣领上,一点一点帮他解开。
男人眸色一晃,抬起手,将她揽向自己,“这是我的卧室。我半夜回来,等在这间屋子里的女人,帮我宽衣解带的女人,应该是小顾太太。”
话说到一半,顾驰渊抬手捏住她下巴,“你不想做我太太,也就不必做这些。”
沈惜知道他心情不好,那股混劲儿又上来了。
不想同他计较,动作轻柔掠过伤处,扒下他的衬衫。
他的皮肤上,被暑气染上薄汗,衣襟间是清冽的男香,混着荷尔蒙的温热气息。
他本是养尊处优,没什么粗犷感。
但手臂上的那道伤平添了几分战损味道。
沈惜的心狂跳了几下,“我来帮你洗澡吧。”
“不用,伤口快好了。”
顾驰渊想起之前那晚,沈惜帮他洗澡的情形,身体便一阵燥热。
他也不确定自己能把持住,可是沈惜应该也累了,而且,经过最近的事,心境也不同了。
水声淅沥沥的,沈惜刚把热好的牛奶端上来,顾驰渊已经洗完,拉开浴室门。
他的头发淌着水,顺着脸颊和胸膛,滑过有型的腹肌。
单手抓起毛巾,胡乱在头发上擦了两下,扯下浴巾,就要换睡衣。
他手臂的动作不利落,沈惜走过去,帮他扯着裤腰。
一滴水落在她脖颈上,顾驰渊抬手抹了一把,“都累了,睡吧。”
沈惜摸他的湿发,“不吹干,会感冒。”
顾驰渊不在意地笑了笑,“大夏天的,哪儿有那样凉。再说,你这样关心我做什么?”
沈惜也不说话,低着头帮他系衣扣,又拉着他的手,领去卫生间,三两下帮他把头发吹干。
这些事,沈惜不是第一次帮他。
但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
他靠在盥洗台,沉默地看着她,就好像那日逃离荒原时的冷寂。
女人轻柔的呼吸,拂在他的脖颈上,她低下头,收好吹风机。
灯光在男人的眉宇间形成一道暗影,他的眼瞳,被冷白的肤色衬成极浓的墨色。
“桌上有牛奶,记得喝。”
沈惜嘱咐着,转身开门准备出去。
身后忽然拢过温热气息,纤细的手腕也被他攥在手心里。
顾驰渊吻她的耳朵,指腹摩挲那只蝴蝶,抵押着,“上床去,躺好。”
沈惜的动作微顿,“你不是累了?还有兴致。”
顾驰渊不说话,让她的背紧紧贴着自己胸膛,咬她脖颈的细肉,指间探着布料是滑润微凉。
无论什么时候,两人的身体都是无比契合,这一点,沈惜不能否认。
在她几乎站不住的时候,顾驰渊打横将人捞起,往床边走去。
沈惜睁开眼的时候,床上只剩她一人,抬手触床单,已经没有温度。
昨夜的他沉默而强悍,不说话,却挑动她的所有。
沈惜也不记得顾驰渊是不是顾及了她的感受,反正是沉沉浮浮的,一会儿地狱一会儿天堂。
掀开被子起床,努力忽略床单上的凌乱。
她在浴室里,拧开热水,蝴蝶被一片滑粘覆盖着,人失控的时候也没什么章法,她一点点冲热水,想起夜里的肆无忌惮。
沈惜穿好衣服,打开门,一个佣人正在清理地板,她半跪在地上,擦得仔细,抬起头看见来人,“惜儿小姐,早早啊。”
沈惜的脸“腾”地红了,“阿朵,你怎么进来了?”
“少爷临走时吩咐,说屋里有尘土,需要擦一擦。”
沈惜转过身,看了眼床单,还是脏着,没更换,
“阿朵,你先出去吧,我还想躺一会儿再起床。”
阿朵哦了一声,还是注意到床单,“小姐,我帮你还一床新的吧。”
“不用了,这个就很好。”
沈惜知道,宅子里的人们,已经默认了她与顾驰渊的关系,两个人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奇怪,但是说到细节,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与他不是夫妻。
李嫂站在门口敲了下,注意到沈惜的红脸颊,咳了声,“阿朵,你去楼下收拾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沈惜自小与李嫂熟识,把李嫂当半个妈妈。
见李嫂进来,她更不好意思,一把扯住床单,“我,我自己来吧。”
李嫂心明眼亮,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一把扯过床单,囫囵着将星点裹在一起,迅速拿了条新的换上。
她弯着腰,一丝不苟地整理床单,叹了声,“小姐,少爷今天早起不开心,没吃早饭就出门了”
沈惜怔了下,“他去哪里了,您可知道吗?”
“去看先生了,他说自己不放心,要去医院多陪陪先生。他还说先生挺可怜的,到现在身边连个肯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人要强,很多话也不能说。惜儿小姐,你说最近先生和夫人是怎么了?”
沈惜当然一清二楚,却也不能说给李嫂听。
“夫人最近把生子的药给停了,只喝补气血的,”李嫂将床单掖进床角,“她说自己死心了,也不再瞎弄了。还笑着跟着我说,没准很快就抱孙子孙女了,还折腾什么呢?”
李嫂掖好床单,用手一一扯平,“夫人说老宅清冷了太多年,她的一颗心已经比冰还冷些。”
沈惜走到一旁,帮李嫂叠好旧被单。
李嫂却一把拿过来,“小姐,你现在与以前不同了,是真正的主人。我说句不该说的,少爷是真心喜欢你,也是难得的好人,你不该让他难过伤心。”
这些话,让沈惜有点恍惚,随口问了句,“李嫂,怎么能让他不伤心?”
“这还不简单,”李嫂抚了把旧床单,“怀个孩子,顾家的喜事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