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贵族之一的纲弥代家,即将举行一场婚礼。
新郎是纲弥代家的末席,纲弥代时滩。
新娘,则是从真央灵术院提前毕业,以剑术和温和性情闻名的平民女子一歌匡。
五大贵族的排场很大,不仅是队长和副队长,甚至是一些席官,都受到了请帖。
作为与歌匡有同窗之谊,并且某种程度上算是她“剑术老师”的“松本乱菊”,自然也收到了歌匡的邀请。
用松本乱菊少女细腻的手指摩擦着有些粗糙的婚礼的请束,神代星不由得有着些许复杂的感觉————
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有些复杂。
甚至觉得有些突然。
这么快吗?
明明当年还在真央灵术院里一起学习过。
如今还没有毕业多久,就要结婚了。
快到猝不及防。
不过,还是很有必要过去看一看的。
与此同时,纲弥代家族族邸深处。
梁柱巨大。
巨石灰白。
回廊的栏杆与檐角,看似并非金镶玉嵌,实际上却由技艺早已失传的匠人,用数十年的时间雕刻而成,尽显奢靡。
婚礼,应该是极吵极闹之所。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极致的寂静笼罩着一切,仆从们身着质地极佳的素色和服,低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
将这里衬得死静一般。
在这死静之中。
在一间阳光难以直射的和室内,纲弥代时滩斜倚在一张华贵的摇椅上,似乎睡着了。
温暖的阳光通过精致的窗棂,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阴郁。
他似乎,又想起了那一段曾经发生的事。
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
自己似乎是被人打了。
眼框都流出了鲜血,将眼前的一切染做了鲜红之色。
出现在这鲜红底色之上的,是一些穿着草鞋和白袜的脚。
那些脚,很干净,一尘不染。
跟趴在地上,象是狗一般的他,完全不同。
完全是两个级别的存在。
他们才是纲弥代家族的“继承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
“没想到纲弥代家族里,还能够出你这样的废物啊。”
“就是,修炼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这样的垃圾,也就只配当家族的末席了。”
“作为家族末席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掌握话语权?”
“你不过是个————生育工具。”
“仅此而已,罢了。”
“全身上下,除了你那点纲弥代家族的血珍贵一些之外,还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吗?”
“弱者,是没有话语权的————”
这些话,纲弥代时滩早已说不清楚了。
有些是他们说过的。
有些或许是纲弥代时滩自己脑补的。
但那份意思,总归是一样的。
他感觉到了草鞋的鞋底,踩在了自己的头上,脸上,不断地碾压。
令他愤怒。
令他狂躁。
但却,无能为力————
“家族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婚姻的对象,一个叫歌匡的平民。”
“沦为生育工具的你,除了生孩子外,也不可能有其他作用了吧。
“就这样成为纲弥代家族的最底层,无法改变一切的完成最底层的任务吧。”
那些人嘲弄一番,离他远去。
纲弥代时滩则是翻了一个身,看向了天空,看向了苍穹之上————
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但的确,他心如火。
“少主————少主?”
一个轻柔的声音将他从梦魔中唤醒。
纲弥代时滩睁开眼。
眼神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看向身旁,一名穿着素雅和服、姿态谦卑的侍女正躬敬地跪坐在一旁,裙摆如白莲般铺开。
侍女低垂着头,声音温顺:“时辰快到了,婚礼即将开始,请您更衣。”
这个侍女虽然已经跟他很久了,但纲弥代时滩并不知道这一点。
也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
甚至连她长什么样的,也不知道。
纲弥代时滩缓缓坐直身体,却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然而,在他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或许,不久之后,就有愉悦的戏曲上演了,撕毁假意的美好,向来都是他喜欢做的事。
这世上,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真正的美好。
毕竟,天空之上的罪孽,早已注定————
这罪恶的世界,也只有愉悦,能够令他愉悦了。
纲弥代时滩笑了起来,笑得肆意,笑得张狂。
婚礼的举办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
照样的红火。
照样的热闹。
——
照样的有人恭喜。
有些队长,根本没来,只是派自家的副队长过来凑个热闹。
神代星坐在了人群的边缘。
草鹿八千流在他的身边坐着,一双脚轻轻晃荡,甚至碰不到地面。
更木剑八并没有来,觉得这样的场合没有什么意思。
京乐春水倒是来了,还揽着浮竹十四郎的肩膀一起。
毕竟京乐家族怎么说也是一个上级贵族,这点面子不能不给。
卯之花烈也并未前来。
草鹿八千流的脸上红晕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吃着饭菜,只不过身体实在是太小,有些菜甚至要站起来夹,还是神代星所控制的松本乱菊的身体的手更长一些,给她夹了一些菜。
于是,小女孩就甜甜的道:“谢谢————”
小女孩似乎卡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松本乱菊。
“小松?小本?小乱?小菊?好象都不太好?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呢?”
被一个小女孩用“小什么”的称呼,的确有些不太自然,明明自己看起来比她大的多。
不过,草鹿八千流对于更木剑八的称呼,也是“小剑”或者“阿剑”,也的确算得上是她个人的特色了吧。
神代星沉思。
叫自己小神?小代?小星?
好象都不太好听的样子。
“你就正常叫我乱菊就可以了。”
“好啊,谢谢乱菊!”小女孩似乎很活泼。
也为今天的神代星染上了些许的活力。
可终究,还是活力不起来。
眼前的歌匡近着繁复的礼服。
是夜间了,天空的月光照耀下来。
令她看起来,象是月亮一般的纯洁和皎白。
纲弥代时滩,则是一团化不开的,黑色。
白色和黑色。
站在台上,泾渭分明,清淅无比。
而且,完全不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