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禾来到了上一次去石洼村的路上。
她站在斜坡顶端,往下望去,原本还算清淅的土路此刻已化作一片模糊的黑影。
雨水冲刷过后,泥土变得湿滑黏腻,仅存的一点微光被厚重的雨幕吞噬,能见度不足三尺。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脚尖踢到一块碎石,滚落的声响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淅,顺着斜坡一路向下,许久才消失在黑暗中。
这个坡度本就不缓,白天下行都得格外留意,更别说此刻天黑雨大,脚下湿滑难辨。
一个不小心,不是滑倒扭伤,就是可能滚落到坡底的灌木丛里,后果不堪设想。
许星禾咬了咬下唇,压下心中那点想要冒险的念头,目光在四周快速扫过。
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林子,树干交错,能稍稍遮挡风雨。
她没有尤豫,拎起包,深一脚浅一脚地钻了进去。
林子里的光线更暗,枝叶摩挲的声音混合着雨声,显得有些幽深。
许星禾找了个相对干燥的树根部,确认四周无人后,心念一动,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
熟悉的空间映入眼帘。
温暖的光线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清新的草木气息取代了雨幕的湿冷。
她长长舒了口气,先到洗干净身上的泥点和雨水,换上干爽的衣物,才缓步走向不远处的竹屋。
竹屋陈设简单却雅致,一张竹床靠窗摆放,旁边还放着一张古朴的架子床。
之前几次在空间过夜,许星禾都选择了那张架子床,总觉得这张竹床透着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仿佛原本就有主人一般,让她不忍随意触碰。
但今天,不知是雨夜的孤寂作崇,还是心底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牵引,她站在竹床前,竟生出了想要躺上去的念头。
那种感觉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却异常强烈,象是在告诉她,现在可以了。
许星禾尤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遵从了自己的第六感。
她轻轻躺在竹床上。
竹席带着微凉的触感,却并不刺骨,反而有种奇异的舒适感。
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连日来的奔波和刚才的紧张情绪在此刻彻底释放。
她闭上眼睛,几乎是下一秒,就沉沉陷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树林里。
易安刚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脚下的泥土湿滑难行,让他不得不放慢脚步。
他抬头望去,原本应该走在前面的许星禾,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苏晓?”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声音被雨声淹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易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可能不小心滑倒了。
这片树林他之前进去过,里面也有一些斜坡。
他急忙走进树林,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喊着许星禾的名字,目光在斜坡两侧的草丛和树木间仔细搜寻。
雨水顺着他的额发往下淌,打湿了睫毛,模糊了视线。
他只能用手抹了一把脸,继续前行。
脚下的泥土沾满了鞋底,越来越沉重,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雨水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寒意顺着毛孔往里钻。
他找了足足一个小时,几乎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始终没有看到许星禾的身影,甚至连她滑落的痕迹都没有发现。
易安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胸口急促起伏。
再这样下去不行。
雨水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暗,继续搜寻不仅难以找到人,自己还有可能被困在雨夜里。
易安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起不远处有一个自己之前常去的洞穴,地势较高,干燥避风,正好可以暂时落脚。
他最后望了一眼许星禾消失的方向,心里祈祷她能平安无事,然后转身朝着洞穴的方向走去。
洞穴不大,却足够容纳两三个人。
易安找了些干燥的枯枝和茅草,用随身携带的火石生火。
火星点点,在黑暗中跳跃,许久才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渐渐驱散了洞穴里的寒意。
他把湿衣服脱下来,搭在靠近火堆的石块上,然后坐在火堆旁,双手拢在火边取暖。
火焰噼啪作响,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时不时抬头望向洞穴外的雨幕,眉头紧锁。
衣服烤干的速度很慢,水汽顺着布料往上蒸腾,在火光中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
易安静静坐着,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
等衣服一干,就立刻再出去找!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许星禾!
许星禾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竹林,和空间里的竹林一模一样。
自己是在做梦吗?
怎么会梦到空间?
她正茫然四顾时,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温和低沉,“星禾,过来。”
许星禾猛地转头,心脏瞬间缩紧。
不远处的石桌旁,坐着一个男人,穿着她记忆中最熟悉的黑色中山装,面容清隽,鬓角带着一丝风霜,正是她已故的父亲!
他依旧是死时的年纪,没有变老,也没有丝毫憔瘁,眼里是她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温柔!
“爸爸”许星禾的声音瞬间哽咽了,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着他走去。
她知道这是梦,父亲已经离开她了。
可自从重生以来,她无数次在深夜想念父母,却从未梦到过他们,这份突如其来的重逢,哪怕是在梦里,也让她无法自持!
她快步走到父亲身边,顺势坐在石凳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爸爸,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我的梦里?我想你和妈妈想得好苦,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让我见到你?妈妈呢?她为什么不在这里?”
父亲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指尖的温度真实得不象梦境,带着熟悉的暖意,“你妈妈先走了,去了该去的地方。但我不放心你,所以一直在这里守着你。”
“守着我?”许星禾猛地扑进父亲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放声痛哭,积压多年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爸爸,你走了之后,我过得一点都不好!许明义他们三个畜生,欺负我,霸占家里的一切,还把我关起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重生前的苦难,重生后的一切,都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父亲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她受了委屈时那样,温柔地安抚着,“知道,爸爸都知道,爸爸一直在看着你。那些苦,你都熬过来了,你真的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