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大国如烹小鲜,有些事情,太过急功近利,反而会引发坏的影响。
对于这些,刘昱或许清楚,或许不清楚。
但他现在太膨胀了。
如今的江南集团,在刘昱的强行捏合下,一切都看似极为繁荣。
但有不从,直接就拿钱砸死你,或者拿兵堆死你。
整个朝堂上,只有且只能有世家和刘昱的声音,别管对错,反抗者,皆死。
用顾雍的话来说,今日不把官位抢到手,明日必定被别家抢去。
不争的,留他作甚?
最近刘昱因为入主雒阳,心情极好,但可不代表对于秦风就会心慈手软了。
这些世家一个个的,都在等着看秦风的笑话。
在这方面,刘昱自然不会多说。
秦风嘛,必须得死,正好拿他的人头来立威。
宫门外的一个角落里。
时值正午,刚刚从太极殿退出来的几个小太监,正在窃窃私语。
乾清宫前院,原本的花草都被踩烂了,清理出一块空地来堆放世家送来的贺礼。
这些贺礼,分别有黄金,玛瑙,玉石。
且这些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带着血,带着泪。
对于能够让世家满意的封赏,刘昱极为重视,便就在大殿上当场分封,用于笼络人心。
没多久,一个扫地的小太监就走了过来。
他是云裳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平日里极不起眼。
可以绕开大殿从侧门走,不过他很少这样做,每次都会特意路过大殿门口听墙角。
“看来这刘昱,是真把这大乾的江山,当成他们自家的买卖了。”
“满朝朱紫,尽是门阀,这寒门百姓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小太监看着那一张张贪婪的嘴脸,心里头五味陈杂。
比起秦王那边的清明来,这雒阳的新朝廷自然是极为腐朽的。
尤其是这些世家大族,长期趴在百姓身上吸血,平日里吃相就难看,如今有了权,自然要更狠些。
才到这里的他,就被那封刚写好的圣旨给停下了脚步。
这个圣旨很毒。
慢慢听过去的时候,毒得连他都觉得背脊发凉。
小太监听着这些内容。
不是骂秦王是不忠不孝,就是骂秦王不如流寇,亦或是要踏平临州。
在他看来,这些多是些色厉内荏的废话。
可刘昱的底气,本就是如此虚妄。
突然间,小太监有一种替刘昱感到悲哀的感受。
当初为了对付秦王,把自己卖给这些世家,这到底是正确的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消息得赶紧传出去。
看着那只飞出宫墙的信鸽,小太监只感觉到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不是因为刘昱,而是涉及整个天下。
这天下最大的赌局,怕是要开始了。
翌日清晨,临州城的大雾还未散去。
作为江南顾家的嫡系子弟,也是此次代表“大乾正统”前来的天使,顾承正站在临州大都督府的门前,手里拿着那方绣着五爪金龙的圣旨,鼻孔朝天。
目前的大都督府,在规制上是之前的州牧府改建的,并没有那种金碧辉煌的贵气,反倒是透着一股子冷硬的肃杀感。
从驿站到都督府,顾承看着面前这群穿着黑色棉甲、眼神冷漠的卫兵,心里头那叫一个嫌弃。
比起金陵城的繁华锦绣来,这北方的临州自然是极为苦寒的。
尤其是看着那些卫兵手里的家伙事儿,虽然擦得锃亮,但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土腥味。
才到门口的顾承,就被那两个像铁塔一样杵着的门卫给拦下了脚步。
这个门很难进。
慢慢走过去的时候,顾承昂着头,等着这群泥腿子给自己下跪磕头。
顾承听着周围并没有预想中的“恭迎天使”的呼喊。
不是卫兵在冷冷地盯着他,就是路过的百姓像看猴戏一样指指点点。
在顾承看来,这些都是些没教化的蛮夷行径。
可北方的规矩,本就是如此不讲情面。
“大胆!见了天使为何不跪?还不快快打开中门,让你们那个叫秦风的头领滚出来接旨!”
顾承扯着嗓子,用那种特有的江南软糯却又尖酸的语调喊道。
额头上的汗,倒不是热的,是被气的。
这些日子,顾承这一路走来可过得不舒服,自从进了秦风的地盘,所见所闻皆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些百姓居然有地种,那些当兵的居然敢挺着胸膛走路。
这种违背了千百年来“尊卑有序”的景象,让他这个世家公子哥觉得浑身长刺。
好家伙,他差点没有当场气死。
本来他还在等着秦风率领文武百官跪迎三十里,没想到刚才接到通报,说是秦风正在处理军务,让他自己进去。
那还犹豫啥,直接摆出顾家大少的谱,准备进去好好教训一下这帮乡巴佬。
两个门卫只是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顾承,并没有说什么,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面无表情。
顾承顿时就恼了,刚想发作,里面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
出来个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兵,那是大都督府的管事。
“进来吧,大都督在正厅等着呢。“
老兵说得很随意,连个”请“字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跪拜了。
顾承气得手都在抖,指着那老兵:“你你们这是大不敬!是要诛九族的!“
老兵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爱进不进,不进就滚。“
大都督府,议事厅。
这里原本是商议军机的地方,如今却安静得有些吓人。
大厅正中央,放着一个烧得通红的炭盆,给这倒春寒的天气添了几分暖意。
秦风穿着一身常服,并没有穿那身代表亲王威仪的蟒袍,手里正拿着一根通条,拨弄着盆里的炭火。
而在两旁,裴元虎、李无忌、王大山等一众悍将,个个横眉冷对,身上的煞气让这厅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顾承一脚跨进门槛,就被这场面给震住了。
但他很快调整了心态。
他是谁?他是顾家的人,背后是百万大军,是摄政王刘昱,是整个天下的士族!
这帮泥腿子就算再凶,还敢杀天使不成?
想到这,顾承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嗓子,展开手中的圣旨,高声道:“罪臣秦风,还不跪下接旨?”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秦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专注地拨弄着炭火,仿佛那炭盆里能长出花来。
“怎么?你是聋了,听不懂本天使的话吗?”
顾承见状,心中的傲气上来,直接指着秦风呵斥道,“大乾律例,见圣旨如见天子!你这是要造反吗?”
“砰!”
一声巨响,吓得顾承手一抖,圣旨差点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