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冀州北境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黑云压城,电闪雷鸣。
一场倾盆大雨没有任何征兆,倾盆而下。
“杀啊!”
边境的一处峡谷内,喊杀声震天。
这是一场原本毫无悬念的清剿战。
一股流窜的悍匪,仗着地形熟悉,劫掠了周边的村庄。
秦风下令,由神机营的一支五百人队,配合两百骑兵进行围剿,顺便检验一下神机营在实战中的独立作战能力。
然而,老天爷似乎并不想给秦王面子。
“快,护住火绳,别让火灭了!”
神机营千总嘶哑的吼声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无力。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用身体、斗笠等去遮挡手中的火铳,想要护住那根脆弱的火绳。
可是,雨太大了。
豆大的雨点无孔不入,被雨水浸透的火绳彻底熄灭。
原本威力巨大的火铳,此刻成了沉重的烧火棍。
“哈哈哈,这群官兵的妖法失灵了!”
对面的悍匪首领是个独眼龙,见状狂喜,挥舞着鬼头大刀。
“兄弟们,连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冲上去,把他们剁成肉酱!”
“杀!”
原本被火铳压制得不敢抬头的悍匪们,瞬间变成了嗜血的野狼,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该死,点不着,点不着啊!”
一名年轻的神机营士兵急得满头大汗,颤抖的手拿着火折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点那湿透的火绳。
眼看着悍匪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钢刀的寒光已经逼到了眼前。
“弃枪,上刺刀,结阵!”
千总一把扔掉手中无用的火铳,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噗嗤——!”
鲜血飞溅。
虽然神机营平日里也训练近身格斗,但他们毕竟是远程兵种。
身上穿的也是轻便的皮甲,哪里是这群亡命徒的对手?
若不是后来李无忌率领的重骑兵冒雨赶到,击退这群悍匪,这五百名神机营精锐,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深夜,临州府,议事厅。
屋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大堂内灯火通明,但气氛却显得格外压抑。
王大山浑身湿透,泥水顺着他的铁甲滴在地毯上,汇成一滩水渍。
他跪在大堂中央,重重地磕在地上。
“主公,属下无能,属下死罪!”
“整整五十三个兄弟啊因为一场大雨,就这么没了!”
秦风坐在主位上,手里打量着一支湿漉漉的火绳枪。
那是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枪管里的弹药还没打出去,药池里全是泥浆。
“起来吧。”秦风放下手中的枪,语气平静。
“这不怪你,也不怪死去的兄弟,要怪,就怪咱们手里的家伙,还不够硬。”
王大山抬起头,眼睛通红:“主公,属下这就回去改!我就不信了,给火绳套个油纸套?还是把药池做大点?”
秦风摇了摇头:“大山,路走窄了。”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火绳怕水,这是怎么改都改不掉的常理。想要不怕雨,就得把这火绳彻底扔了!”
“扔了?”王大山一愣,“扔了火绳,怎么点火?”
秦风拿起桌上的火镰和一块燧石,猛地一擦。
“咔嚓!”
一串耀眼的火星溅射而出,瞬间点燃了引绒。
“看见了吗?”秦风盯着王大山的眼睛,“为什么非要用明火去点?为什么不能用这个?”
“用石头打火?”王大山喃喃自语,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对!燧石打火!”
秦风随手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勾勒出一个草图。
“做一个击锤,夹住燧石,再做一个l形的钢片盖住药池。”
“扣动扳机,击锤落下,燧石撞击钢片,火星直接溅入药池引火,同时钢片弹开!”
“这个过程,在瞬息之间完成,不管刮风下雨,只要药池里的火药不湿,就能响!”
“这就是燧发枪!”
“燧石撞击火星”王大山猛地一拍大腿,抓起图纸就往外跑。
“主公,我懂了,我这就去改!”
接下来的半个月,神机营的秘密工坊里,传出了没日没夜的叮当声。
“不行!弹簧力度不够!击锤软绵绵的,根本打不出火星!”
“咔嚓!”
“又断了,这钢火候不对,太脆了,回炉重炼!”
“他娘的,燧石角度不对,没打到钢片上!再磨!”
王大山就像个疯子一样,带着工坊里最好的三十名工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秦风给的只是思路和草图,但真正要变成实物,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机械工艺。
尤其是那个控制击锤的“v”型弹簧,既要硬度足够大力回弹,又要韧性十足不能崩断。
光是为了这根弹簧,柳如梅调来了最好的炼钢师傅,废掉了几千斤好钢,试验了上千次。
王大山的眼睛熬得全是血丝,胡子拉碴,整个人瘦了一圈。
但他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
“咔嚓!”
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工坊内响起。
紧接着,是一蓬耀眼如烟花的火星,精准无误地溅入了预设的药池之中。
“呲——”
一缕青烟升起,那是火药被引燃的味道。
工坊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工匠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缕青烟。
下一秒。
“成了!”
“成了!我们成了!”
一群大老爷们,抱在一起,欢天喜地,发疯一样嚎叫。
三日后,临州校场。
天空阴沉,细雨蒙蒙。
秦风召集了军中所有游击将军以上的将领,齐聚校场。
“今天叫大家来,不为别的,就是看个稀奇。”
秦风站在点将台上,指了指台下的两张桌子。
左边,放着一把神机营现役的火绳枪。
右边,放着一把造型流畅,没有了火绳的新式火器。
“裴元虎。”秦风喊道。
“末将在!”
“你去,把那把火绳枪拿起来,打中百步之外的那个靶子。”
“得嘞!瞧好的吧!”
裴元虎信心满满地走过去,拿起火绳枪。
可还没等他开始操作,旁边的一名亲卫,突然端起一盆水,哗啦一声,直接泼在了枪身上!
“哎哟卧槽,你干啥?”裴元虎成了落汤鸡,气得哇哇大叫。
“模拟雨战。”秦风淡淡地说道,“打吧。”
裴元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骂骂咧咧地开始掏火折子点火绳。
可那火绳湿哒哒的,怎么点得着?
裴元虎吹气吹得脸红脖子粗,好不容易冒点烟,被雨一淋,又灭了。
“主公!这这没法打啊!”
裴元虎气急败坏地把枪往桌子上一摔,“这火绳都湿坏了,神仙也点不着!”
台下的将领们发出一阵哄笑,但也都在心里暗自点头。
这确实是火器的死穴。
“王大山。”
秦风转头看向另一侧。
“到!”
王大山大步走上前,他的手里,提着那把燧发枪。
同样的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泼了上去!
甚至比泼裴元虎那盆还要多,整个枪机都在滴水。
台下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湿成这样,还能响?
王大山面无表情,甚至连擦都没擦一下。
他掏出纸包弹,咬破,倒入枪管,用通条压实。
然后,他举起枪。
没有点火的步骤,没有吹火绳的动作。
只是大拇指轻轻一扳击锤。
“咔哒。”
瞄准,扣动扳机。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就在所有人都怀疑这枪会不会哑火的时候。
“砰!!”
一声爆鸣,响彻校场!
百步之外,那个木制的靶子,瞬间炸裂,木屑纷飞!
“响了?真的响了?”
裴元虎瞪大了眼珠子,下巴差点掉地上。
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王大山已经开始了第二轮装填。
仅仅二十个呼吸的时间。
“砰!”
第二声枪响!
又中!
紧接着是第三枪!
这射速,比起火绳枪,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且,这可是在下雨啊!
“不用火绳就能打?还能打这么快?”
李无忌盯着王大山手中的枪,满脸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