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〇二回 毛婆罗孤苦认干爹
空锤大将齐国远在路上管了一档子闲事儿,偶然救了一对父子。但很可惜,这位做父亲的与那些贼人交战,受伤过多,伤势过重,救下来就说一句话:“把我这孩子麻烦您带到我的师父那里”然后就气绝身亡了。
哎呀齐国远一看这乱世啊,人命那就像个蚂蚁差不多少啊,说没就没呀,赶紧来到这个孩子近前。
这孩子一看父亲死了,抱着父亲的尸体放声大哭。
齐国远是连连地安慰啊,“孩儿啊,孩儿啊,别哭了,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啊。咱俩人先找个地界,把你的父亲给埋了吧,那也不能带他走啊。先埋好了,做个记号,什么时候有条件了,再将你父亲的尸骨运回你们的原籍吧,好不好?”
这孩子挺懂事儿的,把头点了点。
就这么着,齐国远背起了这位父亲,就背到了旁边的树林当中。用腰中宝剑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这位父亲就草草掩埋了。那坑也深不了啊,没办法,有什么条件就办什么事吧,就这样掩埋了。然后,在这坟前给立了一个牌子。怎么立牌子呢?由打树上削了一根比较粗的树枝儿,一劈两半,两头一截,再点把火烧点炭笔,然后就问这个孩子:“你爹叫什么呀?我给他写个墓碑呀。”
这孩子说了:“他叫毛琉光。”
“毛毛什么?”
“毛琉光。”
“毛琉光啊?嘿,这什么名字呀?”
“就是,嗯毛毛那个毛;琉——琉璃那个琉;阳光那个光。”
“哦,毛琉光!哎,好,这个毛,毛我会写,光字我也会写,这琉字啊,我我就不会写了,拿个圈儿代替吧”
咱说了,齐国远文化水平不高,认识的字也不多,会写的字儿更少啊,反正是就写上“毛〇光”,这“琉”字不会写,往那一竖。“得了!孩子,记住这个地儿,回头要是给你爹移坟、迁尸骨,就到这个地儿找这座坟。给你爹磕几个头吧。”
“爹呀”这孩子趴在坟前又放声大哭。
齐国远看着孩子悲悲切切也挺难过的,也挤了几滴眼泪,最后把这孩子也拽起来了。“行了,小儿啊,别哭了,别哭了,人都死了,哭也没用啊。我问问你,你们是由打哪儿来的呀?我听你这说话,不像我们中原人呢。”
“嗯,我们的东夷人。”
“东夷人?哎呦!”齐国远一听,还是外国人呢。
在隋朝的时候,东夷指的是中国东面的几个小国,像什么高丽、百济、新罗、倭国。那年代没日本呢,倭国就是后来的日本,因为还没有发生那场着名的白江口水战呢。那场水战是中日第一次海战呢。当时日本还叫倭国,后来白江口水战把这倭国打败了打服了,倭国自己改名日本,派遣唐使来洛阳,希望更名。当时是女皇武则天在位,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这才有日本的名字。日本人这才踏踏实实地把脑袋低下来,来大唐来学习。所以当时只有倭国。那么东夷指的是高丽、百济、新罗、倭国,这四个国家都可以称之为东夷。
“孩儿啊,你是哪国的人呢?”
“嗯”毛婆罗把脑袋这么一摇晃,说:“我也不知道,我父亲也没告诉我,就说让我记住是东夷人。”
“呃也对。”齐国远一琢磨,那这些年,大隋对那高丽用兵,新罗、百济呢,还有那倭国也多有忌惮。如果是当地的人来中原发展,人家也不想透露出自己国家,可能这做父亲的怕孩子太小,知道是哪个国家,比如是高丽人,万一跟孩子一说,孩子往外这么一说:“我是高句丽的,我是高丽人。”外人再欺负他。可能有这个考虑,所以,就给孩子说你是东夷人。这样一来,让大家也不知道是东夷的哪个国家的人,那众人也会少找这孩子的麻烦了。
可能是出于对孩子起到个保护作用的考虑,这个毛琉光没有告诉孩子到底是哪国人,只告诉他是东夷人了。所以,这个孩子毛婆罗他可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也只知道是东夷人。那么后来,写史书的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毛婆罗到底是哪国人,也只能在史书上写他是东夷人。无论《旧唐书》、《新唐书》,上面都这么写。
“哦,敢情在史书上都有此人呢?”那是!不然咱们说他干嘛呀?您记住这个孩子,未来了不得。咱们说到《薛刚反唐》,上面有那么一段书,叫“薛蝰擂鼓瓮金锤锤倒天枢”。那天枢就是武则天为了标榜自己的功绩所立的“大周万国颂德天枢”——在洛阳的端门之外立了那么一个大铜柱子,上杵天下杵地呀。那个天枢谁设计的?就是这位毛婆罗他造的模。
说:“那玩意儿就得是五六十年之后的事儿了。为什么现在说这毛婆罗呢?”当然有用了,天枢是什么东西?天枢就是个大铜柱子!咱们现在讲什么书呢?讲的是“大破铜旗阵”。这铜旗是什么东西?说白了也是大铜柱子的。里面有没有关系?没关系咱就不说了。那怎么能够倒这个大铜柱子?关键所在就应在这个小孩毛婆罗身上了,这也可谓天佑西魏呀,被这个草包将军齐国远把这毛婆罗给救了。您看,这不是该着破这铜旗阵吗?
那位说了:“王先生,您把这底儿都给掏了,把这扣都给解了,那这书还有什么意思呢?”哎,咱这叫“解扣说”,咱这就叫明扣儿,就应在他身上。但,怎么着大家能知道,怎么着能够帮着破铜旗,这就是暗扣了。咱们慢慢地往下听吧。
齐国远一看,这个毛婆罗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只知道是东夷人。“那你怎么到了中原来了呢?”
毛婆罗说:“我爹爹就是毛琉光,他是我们那里的一个好工匠,打造的一些铁器、铜器都非常好。但是,他知道中原一代铸造铜器、铁器的技术更先进。所以,他想过来学习。我的母亲已然去世了,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孩子。于是,我父亲就带着我漂洋过海来到中国,想在这里学习铸造铜器的技术。”
“哦,”你看人家来中国学习技术来了。“那你们到中国之后去哪了儿?怎么今天跑这儿来了呢?”
“我父亲到中国之后,拜了一个老师,就是让我叫他师爷。这个人乃是当年南陈的一位匠作大监,姓樊叫范继勋,人送外号叫‘独臂补天士’,他铸造铜器技艺超群。我父亲几次登门要拜他为师。最后,我师爷感动了,就破例收了我父亲这个外国人为徒弟。我父亲跟着他学艺几年。然后,又带着我到长安,去跟长安的一些匠人学艺。我师爷说了,要多跟大隋这些匠人学一些不同的技术。所以,我父亲带着我到长安大兴城,在那里一待又是两年。可是,现在长安太乱了,我父亲学技术也学到手了。所以,我父亲对我说:‘我们应该回东夷了。’于是,我父亲这才带着我要回东夷。没想到,路上碰到了这伙强贼,我父亲这才遭了他们的毒手”说着话,毛婆罗又是低头落泪。
“哦,哦,是这么回事儿啊。哎呀真是可怜呐。孩儿啊,现在你去哪儿呢?”
“我父亲刚才不是告诉您了吗?让您把我送到我师爷那里。”
“你师爷叫什么‘独臂补天士’什么来着?范继勋?”
“对,范继勋。”
“这范继勋住在什么地方啊?”
“这住具体的地方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怎么送你呢?”
“我虽然不知道具体地方,但是我知道离这个地方也不太远,应该就在颍川、东岭关一带吧。”
“哎呀!”齐国远一听坏了,“颍川、东岭关一带呀!孩儿啊,你可不知道那地方正在打仗啊,一时半会儿咱们进不去呀。”
“那我怎么办呢?我娘死了,我爹现在也死了,我往哪儿去呀?呜呜呜呜”
“行行行行孩儿呀,别哭,别哭,别哭,别哭有办法,这不是遇到我了吗?也算咱爷儿俩有缘呐,我把你给救了。这么着吧,我刚才没说嘛,那边打大仗呢。但是,这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的。等到结束战争,我答应你,我带你到你师爷那里,把你交给你师爷,好不好啊?”
“呃,那我谢谢您!我给您磕头了”这小孩儿趴在地上就给齐国远磕响头。
“哎,起来起来起来起来哈哈哈哈哎呀,孩儿,可怜呐,父亲没了,母亲也没了,成了孤儿了。我看你这孩子挺机灵的。这么着,咱们在一起,为了方便,呃你如果愿意的话,再给我磕个头,拜我为干爹,怎么样啊,好不好?叫我一声干爹。以后咱们就以父子相称了。”
“哎,好!我又有爹了。”
您想,小孩儿现在无依无靠,有个将军能收自己为义子,那能不高兴吗?赶紧趴地上重新给齐国远磕头,“爹爹在上,孩儿我毛婆罗给爹爹磕头了!”
“哎呀,好孩子,好孩子!起来起来起来”齐国远也乐坏了,把毛婆罗拉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别说呀,这孩子长得还真秀气。“好,不过现在,孩儿啊,你爹我得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现在那边也发生战争,也没办法把你送到你师爷那里去。这么着吧,干脆你跟着我,一起去办那件事。把那件事办妥了,那颍川一带这场战争或许也能结束。到那个时候,干爹再帮着你去找你的师爷,你看如何呀?要是找不到,你干脆就跟着干爹我过活吧。”
“义父,我可以跟你过活。可是我的父亲他告诉过我,一些铸铜的技巧他还是没有在我师爷那里完全学会,他想一定有朝一日要到我师爷那里再进行学习。我得完成我父亲的这个意愿,既然我父亲没有学成,我就一定要学成!”
“哎,你这孩子还好有志气呀。但是,你得这么琢磨呀,你跟着你父亲不是要回东夷吗?如果回去东夷,你还能再回来学习吗?”
“能的!我父亲的意思,我们先到东夷躲避这几年的战乱。等到中原战乱结束了,我父亲还会带我再回中原,找我师爷学习铸铜之技。而现在,我已然回不去了,我不知道我家在哪里,我父亲他不能带着我,我就回不了我家。既然这样,我就不回去了,我就去找我师爷,完成我父亲未完成的意愿。”
“嗯,倒是一个有心的孩子呀。那好,那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按照第一条方案了,你跟着我先去办件大事。把那事办完了,回头再带你去找你师爷,一定完成你父亲的遗愿呢。”
“多谢义父!”
您别看这齐国远平常糊里糊涂的。但有的时候,他也明白事儿。
“小儿,这么着,咱爷俩一马并骑吧,再给你爹磕四个头,咱就走吧。”
“哎!”就这么着,毛婆罗跪倒在毛琉光坟前,又冲着坟子磕了四个响头,哭着乘上了齐国远的战马,两个人一马并骑,毛婆罗望着父亲的坟墓:“父亲您放心,我一定要继承你的遗愿,成为一个大工匠!”
“行了,走吧。”
齐国远一拍马后鞧,“咵咵咵咵”这匹马翻蹄亮掌遘奔临阳关。
齐国远一看,这多好,一路之上还捡个孩子。这毛婆罗有他没他无所谓,怎么?齐国远那份儿啊,多那么几十斤少、那么几十斤,这匹马也能驮得动。
就这么着,简短截说,一路之上没再遇到其他情况。有一些瓦岗军的巡逻部队,但是遇到齐国远,齐国远一亮身份,(人家瓦岗将军自然有自己身份牌),巡逻军队一看是齐将军,他们也不知道齐国远是打阵跑出来的,也没有接到大元帅下达的捉拿齐国远的命令,等于现在齐国远也没有挂上号,所以人家一看是将军,就放行了。
就这样,齐国远这一天带着毛婆罗就来到了临阳关附近,找当地土人这么一打听:“挂锤庄怎么走?”当地土人给指道,行了,就这样找到挂锤庄。
到庄头一看,果然有一座饭店,在店门口挂着一把大铁锤呀。齐国远一看,哎呦,这铁锤够个儿呀,跟自己糊的这锤差不多少。“啊——在这里啊,这是试试谁能够举起铁锤呢,老四跟我说过呀。行了,我说小儿啊,终于到一站了,咱们下马,爹带你吃好东西去。”
这一路之上,爷俩也没吃什么好东西。平常给别人讨两口饭吃。您想想,齐国远去出征,哪带着银两呢?那路上怎么办呢?把这马匹上的威武铃啊,这个鞍上的褥套什么的当了不少,反正手中稍微有点钱,能够买点吃喝,一直靠到这里呀。说:“为什么不去兴洛城向大刀王玄王君廓要些银两呢?”齐国远您别看脸皮厚,但是觉得这个时候也丢不起那个人呐。毕竟单五哥死了,程老四现在下落不明,我过去怎么开口啊?宁肯挨饿呀。所以,挨到这挂锤店,这些天,这爷儿俩基本上饿得眼珠子有点发蓝了。这小孩也不知道怎么跟了这个将军老挨饿呀。现在一听义父说了,带自己到这店吃好的,毛婆罗这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条件反射。
就这么着,爷儿俩由打马上下来,把马匹拴好了,齐国远领着毛婆罗迈步走进挂锤店。到这里捡张桌子往那儿一坐。
店小二过来了,一看是位将军,“这位将军,您吃点什么呀?”
“啊,把你们的最好东西赶紧往上上,我们饿坏了!”
“哎,好嘞好嘞好嘞”店小二赶紧地吩咐后厨。
时间不大,大馒头、大包子、粥、咸菜那小地儿有啥呀?都端上来了。
齐国远一看,“你这不有酒吗?给我端上两坛来。”
“哎,好嘞。”
这些天没喝酒,把齐国远也馋坏了。酒一上来,“嘣儿!”打开酒坛子,给自己倒一碗,先连干三碗。“哎呀”这才算开了胃,绰起筷子。“小儿,赶紧吃。”
“哎。”
爷俩风卷残云,一会儿工夫把这一桌饭菜全吃进肚子里了。齐国远还嫌不饱,又要了两盘大包子,也扔到肚子里去了。“咕咚,咕咚”一坛酒下肚,酒劲儿也上来了。
“嗯,嗯终于饱了呀。小儿,吃得如何呀?”
“义父,我也吃饱了。”
“好!吃饱就好啊。店小二!”
“哎,在!”小二赶紧过来,“将军,您这是要算账吗?”
“呃,算这账啊——算不清。”
“这怎么算不清啊?”
“嘿,实不相瞒啊,来的仓促,没带钱。”
“啊?”店小二一听,当时这脸就沉下来了,然后把肩膀头一抱,“将军,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们这店小利薄,您这吃完饭不给钱,我们这店撑不住啊。您又吃那么多,不是说一个包子、俩包子的。看您带的孩子,要是说就吃俩馒头,我呀,也就让给您了。您您这吃一桌子,又喝酒什么的,您没带钱,您吃那么多干嘛呀?”
“哎,别跟我说这么多,来你们店里吃饭,就根本不用带钱。”
“咦?您说这话,我可就真听不懂了。怎么叫到我店吃饭不用带钱呢?”
“因为我跟你们家这店老板的,还有你店老板的师父都认得。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您是谁?”
“要论辈儿份,你们店老板得喊我一声太师叔祖,你老板的师父得喊我一声师叔祖,知道吗,啊?”
店小二一听,“哎呦,这位将军,您可不带这么开玩笑的,这种便宜可占不得。”
“谁占你的便宜了?这么着、,去把你的店老板叫来,把你店老板的师父也给叫来,见到我的面儿就知道了。”
店小二心说:我不能给我老板说他的什么太师叔祖来了。“万一您是假的,我老板不揍我?”
齐国远一听这话,“当!当!“把自己扔到地上的那两柄大锤往旁边一挪,“瞧见没?这两柄锤为证!你那老板的师父能够举起这两柄锤吗?他那一对擂鼓瓮金锤有多大?我这一对锤有多大?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这是锤祖宗,他那是锤孙子!让孙子赶紧地过来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