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二点。
安全屋内,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秒都拖着沉重的步伐。
唯一的光源来自榻榻米中央的一盏旧煤油灯。
玻璃灯罩熏得发黑,火苗不安的跳跃着,挣扎著,将室内有限的空气搅动出摇曳的光影。
墙壁上,两个男人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扭曲变形,如同皮影戏里躁动不安的鬼魅,随着火苗的每一次喘息而张牙舞爪。
浓重的血腥味是这里的主调,混合着刺鼻的碘酒,老房子特有的霉味,以及属于伤者生命逐渐流失时散发的虚弱气息。
这气味无孔不入,粘附在每一寸榻榻米、每一根房梁上,沉甸甸的压在胸口,令人呼吸不畅。
山本健太仰面躺着,脸色在昏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灰白,有如被雨水打湿的旧报纸。
他粗重而不规律的呼吸声是这死寂房间里最令人心悸的节奏,每一次吸气都象是破风箱在艰难拉扯。
山本健太腹部简易包扎着的布条,仍有新鲜的的血珠缓慢渗出。
因失血和剧痛,他时而陷入短暂的昏迷,身体微微抽搐。
时而又会发出一声模糊的语或痛苦的呻吟,眼皮剧烈颤动,却无力睁开。
每一次山本健太陷入那种死寂般的昏迷,跪坐在一旁的石川苍太的心都会揪紧,尤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住,提到嗓子眼,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他生怕这位组长就此一睡不醒。
若真如此,今夜所有的冒险,以及兄长石川隆一精心的策划,都将化为泡影。
石川苍太不敢合眼,尽管眼皮沉重得象坠了铅块,但依旧强打着十二分精神,保持着高度警剔,象一尊雕塑般守在旁边。
除了时不时,极其小心的掀开一点染血的布条,查看伤口是否再次渗血外。
他用屋里找到的一个破旧铝盆和一点还算干净的凉水,浸湿了一块相对柔软的破布,拧得半千,敷在山本健太烫得吓人的额头上。
看着脸色灰白的组长,石川苍太在心里无声的呐喊。
屋外万籁俱寂,凌晨的东京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只有偶尔一阵夜风掠过,拂过这栋破旧一户建松动的窗,发出细微而幽怨的鸣咽声,象是某个冤魂在低低啜泣。
这死一般的寂静,让人心慌意乱。
石川苍太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如弓弦,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都会让其如惊弓之鸟般一颤,迅速握紧身边那把南部手枪。
冰冷的枪柄被手心的冷汗浸得有些湿滑,他不得不反复的在衣角上擦拭手掌,再次牢牢握紧。
此刻,这铁块的重量和冰冷,是石川苍太唯一的依靠。
虽然他知道,兄长石川隆一一定就在附近,象一道无形的屏障守护着这里,可这种感觉并不能完全消除,身处险境的恐惧。
就在石川苍太被这种惊恐交加的情绪折磨得几乎要崩溃的时候。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榻榻米上那位看似一直昏昏沉沉、命悬一线的山本健太,其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正在极其缓慢的移动。
那双眼突然眯起一条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内中闪铄着凌厉的光芒。
那是属于老牌极道分子的,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凌厉与警剔,像黑暗中潜伏的猛兽,在评估着眼前的生物是友是敌。
石川苍太,终究还是太年轻,过于小看了这位山本组长。
这位能从上任组长手中强势夺取上野组控制权,又迫使上任组长女儿上野真央不得不成为自己情妇的男人,其心机、狠辣和意志力,又岂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多年的极道生涯,早已将山本健太的疑心淬炼成本能。
即使在如此重伤虚弱的状态下,凭借着强大的求生意志和近乎野兽般的直觉,他始终保留着一丝清明,暗中观察着这个救了自己的年轻若众。
石川苍太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呼吸的频率,甚至眼神中流露出的焦虑与恐惧,都被山本健太默默看在眼里。
如果对方有任何一丝可疑的异动,他都会毫不尤豫的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干掉所谓的救命恩人,然后想办法逃离这个安全屋。
不过,经过长达数小时的暗中观察。
山本健太初步判断,这个叫石川苍太的年轻人,其紧张和关切似乎并非伪装。
尤其是那份笨拙却持续不断的照料,不似作伪。
“暂且可信
,
这个念头在他极度疲惫和痛苦的大脑中断断续续的形成。
精神一旦稍有松懈,排山倒海的虚弱和疼痛瞬间将山本健太淹没。
此时,他终于坚持不住,眼皮沉重的合拢,陷入真正的昏迷之中。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凌晨四点左右。
山本健太猛地抽了一口气,象是溺水者突然浮出水面,整个人剧烈的一颤,从短暂的深度昏睡中惊醒。
他的眼晴骤然睁开,瞳孔涣散茫然,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无法聚焦,但仅仅几秒钟后,便迅速重新凝聚起锐利而警剔的光芒。
山本健太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最终定格在守在一旁,石川苍太紧张的脸上。
们水
,
他的喉咙里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嘴唇因为失水和高热而干裂起皮。
听到声音,石川苍太连忙将早就准备,装有凉水的破旧陶碗递到组长嘴边,小心翼翼,一点点的喂了几小口。
水流过干涸的喉咙,山本健太吞咽得有些艰难。
石川苍太见状声音颤斗的道:“组长,您好些了吗?”
山本健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下眼晴,似乎在积蓄力量,也象是在快速思考当下的处境。
几秒后,他再次睁开眼,尽管脸色惨白,痛苦的神色难以掩饰,但那份属于极道强者的冷静和威严已经回到了眼中。
山本健太艰难的转动脖颈,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黑,只有天际线处似乎透出极其微弱的灰蓝。
他声音依旧沙哑的问道:“现在几点了?”
石川苍太瞧了眼屋里那个早已停摆的旧钟,估算着回答。
“大概凌晨四点左右,组长。”
“天快亮了吗?”
山本健太象是在自言自语,随即看向石川苍太。
“你不能在这里待到天亮。必须在天亮前离开。”
石川苍太一愣:“离开?可是组长您
话到一半,山本健太径直打断。
“去找我的司机,阿哲。找到他,带他来这里。只有他知道几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能弄到药品和更安全的藏身处。”
石川苍太只是组里最低级的若众,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组长司机这种亲信级别干部的行踪。
他不由问道:“是,组长!但是我::我应该去哪里找他?找到后又该怎么跟他说?”
山本健太报出了一个位于新宿三丁目的关东煮店铺的名字,“百味屋”,以及一个大致的时间段。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腹部伤口带来的剧痛,继续说道:“阿哲跟了我十几年,有旧伤,
胃不好。每天早上六点左右,只要没什么紧急事务,都会雷打不动的去那里吃一碗热乎的关东煮,
喝点汤暖胃。”
“你见到他,不要声张,等机会,趁没人的时候,靠近他,告诉他..‘富士山下的樱花落了”。他就会明百是我让你来的。”
说到这里,山本健太喘了口气,死死盯着石川苍太,叮瞩道:“路上务必小心,绕点路,注意跟踪,绝不能被人盯上,明白嘛?”
“富士山下的樱花落了
1
石川苍太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暗号,然后郑重点点头。
“是!组长,我记住了!”
时间紧迫,离天亮和阿哲可能出现的时间越来越近。
石川苍太不敢有丝毫耽搁。
他将那把沉重的南部手交给组长防身,自己只揣了一把简陋的匕首。
这个无意间的举动令山本健太十分满意,心中对石川苍太的好感又一次加深。
石川苍太再次查看了一下山本健太的状况,确认对方暂无生命危险后,这才放心离开。
他离开后不久。
安全屋庭院角落,一堆废弃杂物与墙壁形成的视觉盲区阴影中,一道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的身影,宛若凝固般一动不动。
此人正是石川苍太的兄长,石川隆一。
他通过夜色,视线牢牢锁定那略显单薄而紧张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
石川隆一并未上前打招呼,甚至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他很清楚,像山本健太这种在极道世界里摸爬滚的老狐狸,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在自身如此脆弱的时候。
果不其然。
就在石川苍太刚刚离开,安全屋二楼一扇原本紧闭的窗户,内侧的遮光木板被极其缓慢的挪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一双黑发亮,充满审视和警剔的眼晴,通过那道裂缝,凝视着石川苍太远去的方向,直到彻底看不见为止。
隐藏在院中的石川隆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自冷笑。
这老狐狸的试探从未停止。
幸好自己足够了解他们这类人,也幸好弟弟的表现暂时通过了考验。
不过,石川隆一目前的心神已经不在屋内那人的身上。
尽管山本健太目前脱离危险,但他依旧不放心石川苍太,决定暗中保护。
况且真是上野组内鬼出卖,一定会派人跟踪阿哲。
还好石川隆一早有准备,趁着山本健太昏迷期间回了一趟老宅进行化妆易容,因此丝毫不担心后续跟踪有人会识破自己。
随后,他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安全屋的庭院,朝着弟弟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清晨五点半,东京的天空终于撕开了深沉的墨色,透出灰蓝色的微光。
新宿三丁目的小巷却还沉浸在前一夜的宿醉未醒之中。
空气中混合着污水、食物残渣和淡淡酒精的味道。
大部分的店铺都还紧闭着卷帘门,只有少数几家勤快的早餐铺和通宵营业的居酒屋亮着昏黄的灯光,为那些彻夜未归的醉汉,以及早早开始为生活奔波劳作的司机,工人们提供着简单的食物和热汤。
石川隆一提前抵达,伪装成早起的上班族,坐在一家距离百味关东煮店铺约三十米外的早餐摊档前。
他的位置经过精心挑选,坐在一个塑料棚子下的角落,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蛋包饭。
这个角度,既能清淅的观察到那家关东煮店铺的门口,又能隐约看到内部的情况,同时又处于棚子阴影与光线交界之处,极难被旁人注意到。
石川隆一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动作看起来与周围其他食客别无二致。
但他那双眼睛,却不动声色的扫描着每一个经过的行人,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每一个停留在附近的车辆,评估着每一个潜在的风险点。
五点四十分左右。
一个穿着深蓝色司机制服,身材微胖,看起来有些睡眠不足或者宿醉未醒的中年男人,打着大大的哈欠,晃晃悠悠的从巷子口拐了进来。
他习惯性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带着职业性的警剔,然后掀开那印着店名的深蓝色暖帘,低头钻了进去。
石川隆一的双眼在那司机身上停留了零点一秒,便自然的滑开。
他不认识阿哲,但通过对方的穿着足以辨认。
然而,石川隆一没有丝毫动作,就象看到一个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他的内核任务不是接触阿哲,而是确保弟弟石川苍太的安全,并清除潜在的威胁。
石川隆一的双眸宛如最细密的梳子,梳理着周围的环境,查找任何不和谐的存在。
阿哲出现了,徜若真有跟踪者,现在也该露出马脚了。
他的谨慎和职业本能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就在阿哲进入店铺后不久。
石川苍太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巷口。
他拐过街角,略显紧张的整理了一下衣领,朝着百味关东煮的方向走来。
同一时间,石川隆一敏锐的注意到,在弟弟身后大约五十米处一个穿着灰色工装,头上压着一顶常见鸭舌帽的男人,手里举着一张展开的报纸,随意靠在路边斑驳的电线杆上,似乎看得十分专注。
但石川隆一一眼就看出了破绽。
那人动作自然,伪装得也算及格,但过于刻意长时间盯着百味屋。
果然有尾巴!
石川隆一眼神立马变得冰冷而锐利。
目标确认。
他不再耽搁,象一个赶时间的普通上班族,三口两口将剩下的蛋包饭扒进嘴里。
吃完后,石川隆一饭钱快速丢在桌子上,起身导入街上逐渐增多的人流中。
他利用清晨上班的行人和缓慢行驶的车辆作为掩护,迅速拉近与鸭舌帽男人的距离。
石川隆一必须在两人见面前,解决掉这个显而易见的麻烦。
不远处。
石川苍太对此一无所知。
此刻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会面上,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石川隆一努力回忆着兄长平时教导的反跟踪要点,还算聪明的没有直接走向关东煮店,而是假装路过,利用眼角的馀光快速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在距离店铺十几米的地方。
他忽然一闪身,躲进视觉盲区,再次谨慎的观望。
这一幕,似乎暂时迷惑了那个鸭舌帽男人,
对方依旧保持着看报纸的姿势。
但石川隆一却注意到,这人身体的姿态微微调整了,变得更加紧绷,显然察觉到了先前可疑的行为。
石川苍太还是过于青涩,方才的举动在专业人士眼里十分明显。
“还是太嫩了
石川隆一心中低语,不再有丝毫尤豫。
他借助一位推着早餐车的小贩的遮挡,快速来到了鸭舌帽男人的侧后方。
下一秒,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用力的抵住了鸭舌帽男人后腰的肾脏位置。
石川隆一改变声线,冷漠的警告道:“别动,不想后腰开个洞就乖乖听我的话。”
话音落下。
鸭舌帽男人的身体顿时僵硬得象一块石头,举着报纸的手停在半空。
他能清淅的感受到那金属物体通过单薄工装传来的死亡威胁。
鸭舌帽男人也是经历过场面的人,倾刻明白抵住自己的是什么。
他抬起欲迈出的脚缓缓放下,头也不回,努力冷静的道:“兄弟,哪条道上的?不要乱来,我也是听命行事,混口饭吃。”
见到对方沉稳的反应,没有惊慌失措的大叫,石川隆一心中迅速评估。
这人不是一般的街头混混,心理素质不错,更象是极道组织里专门负责侦查、盯梢,或者清理工作的特殊人员,又或者某些干部特别培养的心腹亲信。
奈何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想。
石川隆一继续用那种压低改变的嗓音道:“我知道。所以只要你乖乖配合,跟我走,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我的目标不是你。”
鸭舌帽男人沉默了一下,快速权衡利弊,
不过,腰眼处那致命的触感,让他很快做出了选择。
“没问题!我也不想死。”
石川隆一用枪口向前顶了一下,示意方向。
“去那边那条小巷,慢慢走,别耍花样。”
鸭舌帽男人脸色铁青,依言开始移动,心中一边思考脱身的办法,一边朝着那条人流相对较少的小巷走去。
小巷狭窄而阴暗,两侧是老旧建筑高高的砖墙,角落里堆放着废弃的木板箱和几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散发着一股臭味。
就在鸭舌帽男人的前脚刚踏入巷口阴影的一刹那。
他借着光线骤然变暗的须臾,身体向下一沉,左臂肘部狠狠向后击去,试图撞击袭击者的肋部,同时身体右转,右手快速摸向腰间。
可惜,石川隆一早有预料,左手挡住对方反击的手肘,右手五指并拢,看准对方颈动脉的位置,一记手刀闪电般劈下。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鸭舌帽男人只觉得颈侧遭到一记沉重的打击,眼前一黑,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软软的向前倒去。
石川隆一另一只手迅速探出,扶住了对方即将瘫倒的身体,避免其砸在地面或撞到杂物发出过大的声响。
他动作麻利的将昏迷的鸭舌帽男人拖到一堆巨大的废弃木箱后面,将其塞入阴影之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发生在短短两三秒之内,外面路过的行人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随后,石川隆一快速而专业的在对方身上搜索了一番。
没有发现任何身份证件,只有一把普通的匕首和一些零钱纸币,
但是,当他的手摸到对方工装内侧口袋时,指尖触到了一个小巧而坚硬的金属物体,掏出一看,是一枚小巧的铜质徽章。
石川隆一的瞳孔微微收缩,却并不认识这个图案。
这难不倒他。
新宿警署的组织犯罪对策课,拥有大量暴力团的详细资料文档,回去之后总有办法查到映射的归属。
更重要的是,跟踪者的出现,让石川隆一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山本健太遇袭失踪的消息尚未散播,但内部的人却已经迅速行动了起来。
虽然还不清楚这枚徽章具体代表谁,但上野组内部有鬼,已是不争的事实。
“看来,赌对了。”
石川隆一心中冷然。
他没有下杀手,留下这个活口,还有大用。
石川隆一将那枚冰冷的铜质徽章揣入自己内侧口袋,又检查了一下鸭舌帽男人的状态,确认只是昏迷,短时间内不会醒来后。
他起身,看了眼小巷两端,确定无人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迅速隐入街道的人流之中,继续远远的守护着毫不知情的弟弟。
另一边。
石川苍太站立许久,见没有异常,整个人稍稍放松下来。
百味屋招牌遥遥在望。
石川苍太不再等待,大步流星的朝着店铺走去。
来到门口,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掀开了暖帘。
店内比想象中要热闹一些,几名穿着工装或西装的食客稀稀拉拉的坐在柜台前或小桌旁,吃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喝着味增汤,低声交谈着。
食物温热的气息和汤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石川苍太环顾四周。
虽说阿哲不认识自己,但他在上野组时,却远远见过对方。
石川苍太很快找到目标。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的走过去。
在经过阿哲身边时,石川隆一假装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跟跎,不小心撞在了阿哲的骼膊上。
“咂啊!”
阿哲正喝着热汤,被人一撞,汤洒出来一些,烫到了手。
身为雅库扎的暴躁脾气发作。
他陡然起身,怒目圆睁,回头就要怒喝:“喂!混蛋小子!你他妈没长眼睛
就在阿哲起身怒骂时。
石川苍太快速靠近,压低了声音,用极快的语速说道:“富士山下的樱花落了!”
听到这八个字。
阿哲的身体一僵,脸上的怒容凝固,但又极快的被强行压抑下去,恢复了之前的恼怒。
他继续破口大骂,一把揪住了石川苍太的衣领,
“臭小子!撞了人就想这么算了?走路不长眼,今天非要替你父母好好教训你不可!”
眼见冲突要升级,店铺老板连忙上前劝解。
“阿哲大哥,息怒息怒!年轻人可能没注意,算了算了,我给您重新盛一碗汤
奈何阿哲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死死拖着石川苍太的衣领就往店外拽。
“不行!老板你别管!这小子太嚣张了,我今天非得让他知道知道规矩!”
店铺老板很清楚阿哲的身份,脸上露出为难和畏惧的神色。
他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敢再阻拦,只是使了一个眼色,仿佛在说:小子,自求多福吧。
店里的其他食客也纷纷低下头,默默吃着自己的东西,没人想掺和极道成员的事情。
两人拉拉扯扯中出了店铺。
在石川苍太一路的求饶声中。
阿哲半拖半拽的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僻静的小公园走去。
这一切,都被隐于几十米外街角阴影中的石川隆一看在眼里。
弟弟的表现虽然生涩,有些地方略显做作,但总算没有出大的差错。
两人接头成功。
石川隆一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回去处理那个昏迷的尾巴。
他最后看了一眼弟弟和阿哲消失在公园方向的身影,转身,快步返回那条小巷。
石川隆一需要监控那个鸭舌帽男人,等待其醒来,找到对方的上线。
至于上班迟到,随便编个外出调查的理由就能糊弄过去。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后。
石川苍太和阿哲一前一后走进了那个清晨无人小公园。
一脱离路边行人的视线,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哲松开手,走到一张掉了漆的长椅旁,警剔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确认无人后坐下。
紧接着,他从怀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叼在自己嘴上,又习惯性的递了一根给石川苍太。
“抽烟吗?”
石川苍太根本没心思抽烟,摇摇头,急不可耐的低声道:“阿哲大哥,组长受伤了!很重!是他让我来找您的!”
听闻此言,阿哲拿着烟盒的手僵在半空,面上的轻松被震惊和急切取代。
“什么?组长受伤了?在哪里?伤势怎么样?严重吗?”
石川苍太快速回答:“组长目前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
“但他让我联系您,需要您秘密送一些食物、消炎药和止痛药,以及干净的水过去。”
“另外,组长特别强调,绝不能让组里其他人知道,尤其是藤本木若头和上野真央小姐。”
,
阿哲任由那根递出去的香烟掉落在草地上,焦急的追问。
“地点在哪里?我马上开车过去!”
石川苍太再次摇了摇头:“对不起,阿哲大哥。为了组长的安全,我不能在这里说出来。我只能亲自带您过去。”
阿哲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异常谨慎的年轻人,露出赞赏的笑容。
“明白了。你在这里等我十分钟。我的车就停在附近,我去准备东西,然后开车过来接你。”
石川苍太摆摆手:“不行,阿哲大哥。组长吩附了,为了万无一失,我必须全程跟着您!”
他的神色坚定,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阿哲盯着石川苍太看了几秒钟,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看来组长没找错人。那就跟我来吧,车就在后面那条街。”
没一会功夫。
一辆堪称豪华的最新款日产第一代公爵王轿车,载着石川苍太,导入了清晨逐渐繁忙起来的车流,驶离新宿区。
与此同时。
一条不起眼的狭窄小巷中。
一个头戴深灰色鸭舌帽的男人,正艰难的从一堆废弃的木箱后面爬出来。
他的动作迟缓而扭曲,每移动一下都好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鸭舌帽男人用右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前额,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左手则死死的掐住后颈,好象只要一松开,脑袋就会从脖子上掉下来一样。
终于,他勉强倚着身后冰冷粗糙的砖墙站了起来,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此时,鸭舌帽男人的脸上混杂着难以理解的困惑,遭受暗算的羞辱,以及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怒帽檐之下,那双眼睛因剧烈的头痛而布满了血丝,不断扫视着这条空无一人的小巷。
接着,鸭舌帽男人低声咒骂。
“妈的到底是谁
他努力回忆,却只记得后腰被枪抵住,颈侧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偷袭者是个高手,动作快、准、狠,绝对是专业人士。
想到此处,鸭舌帽男人骤然记起自己的任务,监视阿哲。
他艰难的起身走到巷口,小心的向外张望百味屋门口一切如常,早已不见了那个年轻人和阿哲的身影。
“跟丢了
鸭舌帽男人心一沉。
随即,他的心思又回到偷袭者的身上。
对方出手打晕自己,显然是为了掩护那个年轻人接触阿哲。
这说明什么?
一个惊人的推论在鸭舌帽男人的脑海中成形。
山本健太,很可能没死。
不仅如此,还成功派出了亲信,秘密联系上了自己的心腹司机阿哲。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山艺健太真的还活着,并且开始在暗中活动,那意味着整个局势将发生翻天复地的变化。
想到此付,鸭舌帽男人下意识的伸手毫向内侧口袋,
下一秒,他脸色变得惨白。
那枚代表他特殊身份,也是重要信物的铜质徽章,不见了。
恐慌立时住了鸭舌帽男人。
任务失败,跟踪目标跟丢,又被人打晕,连徽章都丢了,膛绝对是无法饶恕的重大失误。
回去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他简直不敢想象。
鸭舌帽男人惊慌失措的四付张望,奢望着徽章是不是掉落在了附近。
只不过小巷昏暗,杂物又多,根找不到。
至于那个袭击者,更是早已鸿飞冥冥,无迹可寻。
鸭舌帽男人不敢再多停留一秒钟,也顾不上思考袭击者到底是谁,属于哪一方势力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情况汇报上去,尽快采取补救措施。
鸭舌帽男人捂着头和依旧酸痛的脖子,强忍着眩晕感,匆匆跑出小巷。
他拦下了一辆刚好路过的空的士,钻了进去,用急促的声音报出一个地址后,车辆快速离去。
十几米外。
一个报刊亭后,伪装过的石川隆一缓缓走了出来,眼眸冷漠的看着那辆的士远去的方向。
他没有跟上去。
因为石川隆一心中笃定,膛条已经被惊扰,吓破了胆的鱼,在遭受重创和丢失重要物品后,只会遵循能游回一个地方,寻求主人的庇护和指示。
而他,只需要前往自己心目中那个早已推断出的地点,去证实自己的猜想即可。
石川隆一不再迟疑,快步走到街道旁,伸手拦住一辆的士。
“双倍车费。用你最快的速度,去世田谷区,上町!”
听到双倍车费,司机眼晴一亮,哪里还顾得上多想膛位乘客为何如此着急,爽快的答应。
“好的客人,请坐好!”
的士发出一声低吼,汇课车流,灵活的超车变道,朝着世田谷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有了金钱的加持。
司机开得又快又稳,竟然在鸭舌帽男人乘坐的那辆的士丑前,率先抵达了世田谷区的上町局域。
石川隆一提前一段距离下了车,付了任厚的车费。
他快步来到上野组总部外,躲在暗付监视。
过了大约几分钟。
那辆载着鸭舌帽男人的的士终于出现,停在了上野组总部伶口。
他依旧捂着脖子,脸色苍白的落车,脚步有些虚浮的直接走进大伶。
看到膛一幕,石川隆一嘴角微扬。
果然是上野组内部的人!
但他没办法跟进去,并不清楚是藤木的人,还是上野真央的人。
不过既然确定了上野组的人,那么有些事就好办了。
“剩下的只管交给苍太。”
石川隆一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毕竟他还得上班。
然而,石川隆一,膛次貌似猜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