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香一时有些发怔,呆呆地望着儿子。
方才她还在琢磨,除了抱孙子,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儿子高兴成这副模样。
眼下听了林阳的话,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们家每个月,竟能挣出一个“万元户”来?!
这要是放在前几年,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心头巨浪翻涌,震撼得说不出话。
这才多长时间?
儿子就象彻底变了个人。
从前总担心他在外头惹是生非,如今却越来越出息。
她心里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暖融融的,象是冬日里揣了个暖炉子。
可紧随其后的,却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
往后怕是越来越帮不上儿子了,自己这个做娘的,还能为他做点啥?
她悄悄攥了攥围裙边,粗糙的布料摩挲着掌心,没叫谁瞧见。
窗外,夕阳的馀晖通过纸窗,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手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开裂,却依旧温暖有力。
林大海笑得合不拢嘴,笑声越来越响,眼里迸出激动的光:“好,真好啊!没想到我儿子这么能耐!”
他搓着手在屋里踱了两步,又停下来望着林阳。
“这事儿虽然不能在村里到处张扬,可我那几个老战友要是听说了,非得羡慕得眼红不可!”
“谁家儿子能象我家的一样有本事?!”
他说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唏嘘。
“可惜老指导员调去省城了,要不然我真想找他好好喝两盅,唠一唠。”
他目光灼灼,望着儿子的眼神里尽是骄傲,伸手重重拍了拍林阳的肩:
“儿子,往后爹怕是帮不上你啥大忙了。你爹就是个土里刨食的,大字不识几个。”
“可你记着,甭管到啥时候,咱都不能叫人给欺负了。”
“真有顶不住的那一天,你就回来找爹。爹这张老脸,多少还能顶点用。”
林大海从来不愿轻易打扰那些曾一起拼过命的战友。
当年他选择默默回乡,就是不想连累弟兄,独自把事扛了下来。
老指导员曾醉醺醺地骂他,说他不拿兄弟们当自己人。
那些战友找了他很久,甚至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
想起老指导员的话,再想想那些兄弟如今的位置……
要是真有必要,他舍下这张老脸,或许真能帮儿子一把。
经商路上难免遇到麻烦,有些人就是心眼小、爱红眼。
大不了,到时候让儿子去找那些老战友。
至少,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
这个年代的人,最重战友情。
那都是一块儿从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过命交情。
林阳望着父亲难得如此高兴自豪的模样,心里也暖融融的。
这种满足,远不是赚了钱或系统升级能比拟的。
“爹,要真有过不去的坎儿,我肯定来找您帮忙!”
“娘您也得帮我。往后这个家,还得指望您操持。”
“我和小婉都年轻,哪会照顾孩子?还得靠您和爹帮我们带。”
赵桂香一听,忍不住笑了,抬手轻轻打了林阳一下:
“你这小子,娘现在就盼着你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到时候我才懒得管你,天天带我大孙子四处玩儿去!”
“我儿子这么俊,儿媳妇也漂亮,将来我的大孙子肯定不得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温馨融洽。
灶台上的水壶咕嘟作响,蒸汽顶得壶盖轻轻跳动,仿佛也应和着屋里的欢声笑语。
林阳本想炒两个菜,和老爹喝两杯庆祝一下,却没料到他转身就出了门。
“别管你爹,他心里高兴,准是又找村里人侃大山去了。”
赵桂香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对林阳说:
“你爹有分寸,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他心里清楚。倒是你,千万别在外头乱说。”
“就算有人问起,你就说挣的都是辛苦钱。不管到啥时候,家底都不能漏。”
母亲语重心长,林阳一一应下。
他两世为人,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俗话说得好,兄弟怕你苦,又怕你开路虎。
但那绝不是真兄弟。
想起上辈子他落魄的时候,是憨子二话不说把他接回家。
憨子嘴笨,不会说漂亮话,却实心实意地用行动支撑着他。
后来他日子好过了,想送憨子些好东西,可对方从来不肯多收,顶多留下些吃食好酒。
“娘,我再出去转悠转悠。家里那么多肉,您也给大舅家送些。”
“二舅虽不在家,可舅妈和孩子们也不能缺肉吃。”
“还用你说?娘当这个家,你挣来的就是我的。早给你舅舅们送过去啦!”赵桂香笑道。
当初家里困难,两个弟弟没少帮衬。
只是大弟常在外奔波,二弟在队伍里,一年半载见不着面也是常事。
林阳小时候饿得受不了,就常往舅舅家跑,舅妈总会想办法省出口吃的给他。
后来他懂事了些,明白谁家粮食都紧巴,自己去多了,舅妈和表兄妹就得饿肚子,渐渐地就不敢常去了。
去年开春,大舅还来家里坐了半天,问他:“咋都不来舅家了?娘,您拿得还是太少,地窖里的肉还多着呢!”
“快过年了,多给舅舅们拿点。我随时能进山,您还不清楚我的本事?”
“山里的野物只要被我撞见,一个都跑不了。”
“这两天我还会常进山转转,咱家肯定不缺肉吃。”
赵桂香心里暖烘烘的,笑着瞥了儿子一眼:“看把你能的!知道你厉害,行了吧?”
“不过进山千万小心!一会儿我再去你舅家一趟。”
“上次听你舅妈说,你小舅快回来了,但具体日子还没定,希望能赶上年节。”
林阳眼睛一亮:“真的?可好久没见小舅了!上回他还笑话我呢,这次回来,我非得笑话他年纪大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