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关系好了，我却感觉————”
“我们之间的距离，反而变远了呢？”
纸张翻页的声音停了下来，空旷干冷的办公室里回荡着少女喃喃自语的馀音。
松枝淳的目光定格在面前的白纸黑字上，过了两秒才抬起头。
芋川夏实站在他身侧，少女丰润的嘴唇高高撅起，天然单纯的眉眼也耷拉下来，一副含着委屈的模样。
她扯了扯男生的制服外套，“松枝说话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松枝淳放下手里的文档，转身面对少女。
“因为你喜欢我，而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们应该保持好距离。”
“这样我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我喜欢的人，也对得起你—一要是我们走得太近，反而是眈误你的时间和心意。”
“为什么叫眈误啊！”
芋川夏实倒没有更失落，而是气鼓鼓地反驳起来。
“时间和心情什么的，不都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嘛！我爱怎么用怎么想，不都是我自己的事吗！为什么松枝会觉得是眈误我呢？”
男生还没开口，她又继续说：“而且松枝哪里不喜欢我了？”
“你不是很喜欢我的身体吗？你不是喜欢那套小红帽的打扮吗？”
“你不是喜欢和我一起扫街、陪我看电影拍照片的吗？”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松枝难道不开心吗？”
芋川夏实执着又不解地看着男生的双眼，她的身体下意识地俯低，距离越贴越近。
“所以松枝有不喜欢我的地方吗？”
松枝淳伸手抵住少女的双肩，阻止她越靠越近。
“你说的这些都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作为好朋友，我当然挺喜欢芋川的。”
“松枝又骗人！”
芋川夏实瞪了瞪眼睛，她抬起双手按在自己胸前。
“松枝当初不是说我的身体发育得很好看吗？”
“你难道不想和我摸摸亲亲抱抱吗？”
“难道这也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吗？”
松枝淳推着少女的肩膀让她直起身，随后自觉地松开手。
“这是欲望，不算喜欢。”
“那又怎么了？”芋川夏实不依不饶地盯着他。
“男女之间的喜欢，有欲望不是很正常嘛！”
“————”松枝淳忽然有些心累——想要用道理说服芋川，似乎不太可能。
算了吧，他决定直接一点。
“总而言之，我对芋川的喜欢并没有到想和你交往的程度。”
“我之前也说过了，我对你的感觉并不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那现在松枝没有更喜欢我一点吗？”面前的少女表情纠结。
“我当初也问过松枝呀，怎么才能变成恋人的喜欢。”
“你说让我自己研究，可是我现在开始尝试了，你又一溜烟地跑远了，根本不给我机会！”
看着她如同流浪小狗一般楚楚可怜的表情，即使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男生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软了一点。
“那我换个回答吧。”
“现在的我，肯定不会和芋川发展出恋人的那种喜欢。”
“为什么？”芋川夏实撅着嘴唇，更加委屈和不解了。
“明明松枝对我这么好，你肯定能喜欢上我的呀————”
松枝淳叹了口气，“先喝杯水吧。”
“哦。”
少女很快收敛起情绪，乖巧地点了点头。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象个可爱小孩————男生忍不住想。
和芋川一起拿着纸杯，在办公室墙边的饮水机接过两杯热水，松枝淳回到小凑老师的位置坐下，少女则搬来椅子坐在他旁边。
手捧热汽升腾的纸杯，芋川夏实小心地啜饮两口，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粉红。
惬意地眯起眼睛，她很快回过神，放下纸杯赌气地看向面前的男生。
“松枝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明白，我就不走了！”
“是这样的。”松枝淳清了清嗓子，“芋川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对吧。”
少女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你不是之前也问过嘛—脚踏两条船，还想着第三条嘛。”
“————没错。”男生的语气有些尴尬。
和芋川正经讨论这种事还是有些奇怪，幸好办公室里并没有摄象头。
“我最近刚在两条船上站稳，不想随便去打破这个脆弱的平衡一更何况————还有第三条船在等着我呢。”
芋川夏实眨了眨眼，“松枝和望月同学和好了？”
松枝淳点了点头，“不仅和好了，她也勉强接受我的情况了，户松也同意了。”
“哇————”少女小嘴微张，发出“好厉害”的感叹。
她完全想象不出，那个望月遥和那个户松友花分享松枝的景象。
“所以我要尽量避免一些可能影响眼下平衡的因素。”男生继续说着。
“就象我之前和你说的，上大学后封闭社交圈—一而芋川打算追求我的话，也会成为影响因素之一。”
“————我？”芋川夏实伸手指了指自己。
她的表情象是在说，我有这么厉害吗？
“恩哼。”男生喝了口水，“而且我也有自己的考虑。”
“我确实对芋川你挺有好感的一以前当朋友时，我没有意识到你对我的吸引力，而现在意识到之后，我决定去努力克制它。”
听到他的前半句话时，少女还是笑眼弯弯，一副被夸奖了的欣喜表情。
然而等后半句话出来，她立刻板起小脸，不高兴地看向男生。
“为什么？！”
松枝淳凝视着她干净眼眸里，属于自己的倒影。
“因为我怕我最后发现，我日渐增长的喜欢并不是喜欢，而只是贪婪的欲望作崇。”
松枝淳原本很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和意志力，可是自从心里的天平砰然落地后，他选择了忠诚于自己的欲望。
忠诚于爱欲，当然也要诚实地面对内心的丑陋一男生开始担心自己的欲望会无止境地蔓延。
特别是面对芋川和学姐的时候。
“————”坐在男生面前的芋川夏实懵懂地眨了眨眼，又歪了歪脑袋。
“喜欢和欲望什么的，真的能分那么清吗？”
松枝淳笑了笑，“就是因为分不清，所以才要谨慎对待啊。”
“芋川想一想，如果我对你出手了，最后我却发现只是想尝一尝你的身体。”
“或者只是我单纯地觉得反正都交往两三个了，再多一个芋川也无所谓————”
“如果是这样，那不是很糟糕吗？”
“确实————”少女认同地点了点头，双手警剔地抱在胸前。
“但是松枝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男生的表情有些无奈，“我只知道，我现在确实变坏”了。”
当初离开福利院的松枝淳，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周末里爬上两个少女的床—一而他甚至还在和两人以外的少女保持合租关系。
“我可以接受自己的爱是贪婪的，却不想接受我的爱被不纯的欲望所替代。”
“所以，为了防止自己滑入糜烂的深渊，就算是和芋川的关系，我也要谨慎而克制地对待。”
“————我懂了。”坐在椅子上的芋川夏实挺起腰，用力点了点头。
男生松了口气。”
按游戏来理解的话，就是我头上已经冒出任务标记了，但是松枝还不想开启我的支线对吧？”
“————”松枝淳看着面前表情认真的少女，“你背着我偷偷玩了什么游戏？
”
“明明是松枝自己不愿意陪我！”芋川夏实鼓起脸颊。
“所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松枝说不会对我有恋人的喜欢，其实不是讨厌我、对我没感觉，只是现在不愿意开启我的支线！”
“可能就是对你没感觉呢？”男生决定多说一点，“毕竟当恋人和做朋友是不一样的。”
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在骗人了！
“哈————”松枝淳认输般地叹气。
“按事实来说，确实跟芋川理解的差不多吧。”
“那就没关系！”芋川夏实的表情放松下来。
她两手伸向头顶，似乎是在托着自己头上的金色感叹号。
“我可以等呀，等到松枝愿意来接我的剧情任务的时候！”
“————那你就等吧。”男生已经没什么道理能反驳她了。
“但是等归等——”少女的目光又回到身前，“不能连朋友都做不成吧？”
“松枝都拒绝我的邀请多少次了！”
松枝淳的眼神飘向她身后，“那是我真的没空————”
“那现在还没空吗？”芋川夏实又把上身贴了过来。
“————稍微空一点了。”
“那还要拒绝我的邀请吗？”
“这个，得看情况。”
少女的嘴巴鼓得象条圆润的金鱼，“松枝！”
“你这样我真要生气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男生感觉自己有点莫名的心虚——明明他才是更有道理的那一边才对。
芋川夏实带着饱满的胸脯气势汹汹地逼近。
“那你说！我们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是。”松枝淳这次的回答毫不尤豫。
“那你以后还陪不陪我了！”
“————可以，但我本来也不是随叫随到的。”他重审自己的立场。
“而且你现在是空了，我可还要备考呢。”
“那松枝和我发誓！”芋川夏实的两只小手已经按在了男生膝盖上。
“你发誓—以后最起码也要把我当做好朋友相处，不许故意疏远我！”
“————”松枝淳尤豫了一会才开口。
“我发誓，以后会继续把芋川当作朋友相处，绝对不故意疏远她。”
“是好朋友！”少女纠正道。
“好朋友。”男生点了点头，“但是我不可以象之前那样，一个人去你家了“”
“为什么！”芋川夏实又皱起眉头。
“我现在知道你喜欢我，再一个人跑去你家，那也太暖昧了。”
“可是那不是我家，只是工作室而已！”
“那也不行，除非需要我工作，比如像上次那样配音什么的。
“————”少女瘪了瘪嘴——她不太满意，不过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好吧。”
“还有，芋川也得自己注意。”松枝淳补充了一句。
“既然说做朋友，就不要想着怎么讨我喜欢、怎么追求我一这可不是朋友该有的想法。”
芋川夏实移开目光，发出嗯嗯的含糊声音。
她可从来没说过什么要做朋友，只是说松枝起码要把自己当作好朋友才行！
“————”男生摇了摇头，拿起纸杯喝下一大口水。
和芋川说了这么多，他都有点口干舌燥了。
“就这样吧。”松枝淳转过办公椅，“芋川能理解就好。”
“你不是要修图吗？我也得整理文档，赶快抓紧时间吧，午休可不长。”
少女说着站起身，又没有向自己的位置走去。她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放在一旁的椅背上。又重新坐了下来。
“————”男生又侧过脸，“你这是干什么？”
“水太烫啦。”芋川夏实对洋溢着粉红暖意的脸颊扇了扇风。
“喝得我好热，所以脱件外套嘛。”
虽然少女里面并不只有一件衬衫，还有制服配套的针织马甲，但失去外套的屏蔽，她胸口圆润饱满的夸张弧度无疑更加明显了。
那高耸的针织马甲，看起来都柔软温热了许多。
松枝淳又喝了口水，“那你怎么不回去修图？”
“我看松枝好象任务比较重嘛——
芋川夏实拍了拍面前的高高纸堆，向他笑起来。
她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虽然这么想着，男生却笑了笑。
“那就麻烦你了。”
少女骄傲地挺起沉甸甸的胸脯，“我们可是好朋友起步的关系啊，不用这么客气！”
好朋友起步吗————松枝淳的表情又无奈起来。
“总之，我先教你该怎么整理吧。”
“这个是单页的通知，只要清点出正确的数量就好。”
“这个是统一给家长的资料册，之后需要装订，所以得一份份地分开，交错着放。”
“这个是成绩报告一—不对，这个我来就好了，虽然芋川不是大嘴巴的人，但每个人的成绩报告还是得保密。”
“————芋川，你别靠在桌子上。”这是少女的胸部把文档压住了。
午休的时间还在继续，办公室里的少年少女坐在一起，一边整理文档，一边聊着学校里的琐事。
纸杯里的水温早就降了下去，可两人身边的空气，却依然不曾冷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