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黑面包,一碗热汤,这样的食物放在过去,布雷克连看都不看一眼,甚至会辱骂这东西连猪都不吃。
可是在接连躲避数天之后,布雷克却发现原来这些平民吃的食物竟然如此美味,甚至连他餐桌上的那些山珍海味都比不过。
“慢点慢点,不够我这还有。”
好不容易有了个客人,老板显得很是高兴,话也不自觉地多了不少。
看面前这个男人,明显是逃难的,老板也不打算收这个人的钱了,看他那个样也不象能掏出钱的样子,反正他这个店也坚持不了多久,就当是做个好事,找个人陪自己聊聊天吧。
“这位客人,看你的样子,怕不是从战场上逃走的逃兵吧?”
老板的一句话让布雷克一下子僵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的确是一个逃兵,他的军队被哈伦一击即溃,他这个领主为了活命,极其狼狈地逃了出来。
见布雷克没有说话,老板一下子笑了出来,伸出手拍了拍布雷克的肩膀,说道:“没关系,逃兵有什么好丢人的?”
布雷克惊讶地看了一眼老板,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不丢人吗?那可是保护领地!”
老板有些奇怪地多看了布雷克一眼,心说这种说辞也就那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相信,这个男人看起来一大把年纪,怎么也信这种狗屁说辞?
“保护领地?保护个屁!领地不都是那布雷克的?像咱们这种平民,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有谁考虑过咱们的性命?天天宣传贵族高贵,压榨平民,战场上怎么不见那些贵族老爷的身影?到最后不还是我们这些泥腿子拼命吗?”
老板一口气把心里的怨恨全都说了出来,只觉得心里一阵舒爽,喝了一大口酒,又继续道:“你看我这酒馆,在这之前那可是镇子里最火爆的地方。结果呢,就因为布雷克要打仗,把所有年轻的小伙子都抓到了前线,现在战争都结束了,也不见谁回来。哎,说不定早都死在前线了,就是可怜镇子里那些还在等着他们回来的人了。
我这酒馆旁边的老约翰,他那个孩子老实的很,大家都说他是傻约翰,结果被布雷克一张征召令就叫走了,说是为了荣耀和领地,可现在呢?连个口信都没捎回来。
前段时间,税吏又来了一趟,把镇子里过冬用的粮食刮走了一半,说是为了伟大的战争
这石崖家族统治碎岩领这么多年,除了要钱要人,又给了我们什么?不还是一样,越来越烂的道路、越来越脏的井水、越来越难过的日子。”
听着老板的抱怨,布雷克的心里突然开始莫名的愤怒起来。
这个该死的贱民!居然敢诽谤领主!布雷克恨不得跳起来掐死这个无礼的家伙,但长时间的逃难,再加之没有食物,让布雷克的身体极度的虚弱,因此他也只能将脑袋深深地埋进汤碗里。
老板还在滔滔不绝地抱怨,布雷克试图开口为自己辩解,可他却发现,老板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没有办法反驳。
老板的每一句抱怨全都是无可辩解的事实,这让布雷克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长久以来,他都认为他和他的家族,将碎岩领打理的蒸蒸日上,领地内的平民不说过得有多好,但肯定比其他领地强。
然而现在看来,那些所谓的繁荣,恐怕都是他的手下和贵族为他营造出的一种虚拟的假象,而他布雷克则一直沉溺在这种宛如毒药一般的假象中,最终彻底毁掉了碎岩领,也毁掉了自己的家族。
回想到最近的种种,布雷克的双手开始颤斗,从老板的口中,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暴君,一个被自己的子民所唾弃的孤家寡人!
布雷克之前还想着,只要他能活下去,凭借着他的名头,就绝对能够东山再起,到时候将该死的罗恩赶出碎岩领,重塑家族的荣光。
可现在看来,如果他打出自己的名号,迎接他的恐怕只有无数平民的愤怒吧?
老板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发现布雷克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以为他还在自责当了逃兵,便主动安慰道:“没关系,逃兵就逃兵吧,在这个世道,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就在这时,老约翰激动地跑进了酒馆里,脚步跟跄了几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还是老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老约翰,随后问道:“老约翰,你这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毛毛糙糙的?”
老约翰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小约翰,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回来了!”
闻言,老板和布雷克都愣了一下,随即老板冲到了街上,发现之前被征召走的青壮大部分都回来了,而那些没有回来的,恐怕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街道上顿时热闹了起来,欢呼声、哭声、交谈声夹杂在一起。
布雷克慢慢走出酒馆,一把拉住从面前走过的一个青年:“你们怎么回来的!?”
青年有些莫明其妙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随后还是解释到:“仗打完了,领主老爷说碎岩领现在不再需要战争了,让我们回家和亲人团聚,甚至还给我们分了些粮食呢!”
说着,青年晃了晃手中那一袋粮食。
一袋粮食看起来不多,可那也够一个家庭吃上十天半个月了,再加之返乡的士兵有那么多,加起来那也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领主老爷?哪个领主老爷!”布雷克的声音有些嘶哑。
“还能有哪个?罗恩领主啊,你这人真是奇怪。”青年挣开了布雷克,随后走向了自己的家。
布雷克站在街道上,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他输了,他完全地输了。
罗恩用这样卑鄙的方法,完全俘获了这些贱民的心,从现在开始,整个碎岩领都将只认罗恩这一个领主,而他布雷克,只不过是一个暴君,一个打了败仗的丧家犬了。
“罗恩都是因为罗恩!”
布雷克咬着牙,将所有的痛苦和失败全都转移到了罗恩的身上,此刻的他偏执地认为,就是因为罗恩的出现,才让他走到了今天的这步田地!
他失去了一切,但却在这个边陲小镇,找到了一个更加“宝贵”的东西,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向罗恩复仇!
只要能够报仇,布雷克不在乎什么家族,什么领地,这些都已经不再是属于他的东西,他也要让罗恩尝尝失去一切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