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也不等他们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带着一种亲身经历者般的笃定:
“刘备欲取汉中,众皆以为必委于张飞张益德将军,益德公亦自谓当之,
“然刘备慧眼,独拔魏延魏文长为督汉中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当时,一军尽惊!”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下面有些懵逼的群臣:
“魏文长当时,名声、资历,比之益德公如何?怕是远远不及吧?
“然刘备用之,汉中固若金汤!此为何?乃是先帝知人善任,用人不拘一格!”
他拿起岳飞的奏疏晃了晃。
“今日岳爱卿举荐王贵,其情其理,与当年刘备拔擢魏文长,何其相似!
“岳卿深知王贵之能,知其忠诚,知其可守襄阳,故而举荐!
“此正乃忠臣为国举贤,不避亲疏之明证!岂能因是自家部将,便疑其用心?”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刚才反对最激烈的几个御史,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难道在尔等眼中,朕之识人之明,还不如那曹孟德麾下评议官员的掾属吗?
“还是说,尔等觉得,岳爱卿之忠心,竟会不如那心怀叵测之徒?”
刘禅这番引经据典,一下子把反对者的言论堵了回去。
反对任用部将?那是你不懂刘备的用人之道!
怀疑岳飞用心?那是你不懂忠臣的举贤之道!
几个还想争辩的文官,张了张嘴,看着陛下那,朕乃刘备隔世知音般的笃定表情。
又想想魏延那个活生生的例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憋得脸色通红。
秦桧在一旁听着,心中那股憋闷感再次涌起,几乎要窒息。
又是三国!
陛下这脑子里除了三国就没别的了吗?!
可偏偏这套说辞,在强调祖宗之法和历史经验的朝堂上,一时还真难以正面驳斥!
刘禅见无人再反对,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宣旨:
“既无异议,那便这么定了!即擢升王贵为京西南路安抚副使、权知襄阳府,总揽襄阳军政,原职仍领!
“旨意即刻发往岳爱卿军中,转交王贵,令其克日赴任!”
“陛下圣明!”
这一次,主战派将领们声音格外响亮,带着扬眉吐气的畅快。
韩世忠更是与身旁的同僚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振奋。
陛下用这种方式支持岳飞,真是……太对胃口了!
另一边,文官集团则气氛明显低沉。
尤其是秦桧一党,脸上难掩失落与不安。
他们原本还想在襄阳人选上做文章,或安插自己人,或至少阻止彻底倒向岳飞的人上位。
如今陛下直接按岳飞意思任命王贵,无疑再次强化了岳飞在军国大事上的影响力。
也意味着他们在此事上被进一步边缘化。
秦桧站在文官之首,目光阴沉得几乎结冰。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徨恐蔓延。
陛下对岳飞的信任,已到言听计从、毫无保留的地步!
连大员的任命都能凭岳飞一封信而定!
自己这个宰相,在陛下心中还有多少分量?
长此以往,朝堂之上,还有他秦桧的立足之地吗?
他紧握手中的笏板,看着御座上那个似乎很满意、甚至有点事了拂衣去轻松感的皇帝。
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自己苦心经营的权术网络,在这种近乎蛮横的信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依附他的官员投来带着疑虑和不安的目光,如芒在背!
对此,刘禅却浑然不觉,或说毫不在意,只觉得又解决了一桩麻烦事。
心情愉快的他,甚至还吩咐康履晚膳多加一道蜜炙羊羔肉。
这想法要是让底下那群心思各异的臣子知道,怕是要引来一片无语。
与此同时,金国黄龙府皇宫大殿。
气氛较上次更显凝重肃杀。
金太宗吴乞买高踞宝座,脸色铁青,手中紧捏一份南宋密报。
阶下文武,包括粘罕、兀术、希尹等重臣,皆摒息垂首,不敢直视御座上的怒火。
殿中央,王汭再次伏跪于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斗,再无半分先前的侥幸。
“废物!无能的蠢货!”
吴乞买终于爆发,怒吼如受伤猛虎。
他猛地将密报摔在王汭面前:
“这就是你夸下海口的必成之计?!巫蛊人偶?诅咒僭越?结果呢?!
“那南国小儿拿着木偶点评木工手艺!还在朝堂上问临安哪个木匠最好?!
“他甚至给后宫妃嫔发蜜饯,说什么多吃甜的,少想酸的?!”
吴乞买每说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显然怒到极点。
他抓起御案上的砚台,想砸下去又强行忍住,盯着王汭的眼睛几乎要喷火。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他咆哮着。
“我大金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两次!连续两次!
“结果就象石子投入泥潭,连个响动都没有,反倒溅了自己一身泥!你王汭就是蠢货!废物!”
粘罕在旁冷冷接口,语气满是鄙夷:
“陛下,王汭接连误事,损我大金威名,乱我军心,
“此等无能之辈,留之何用?依臣看,应立即推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殿内几名与王汭有隙或将失败归咎于他的官员纷纷附和:
“请陛下严惩王汭!”
王汭吓得魂飞魄散,然而死亡的恐惧让他爆发出最后求生欲。
他以头抢地,砰砰作响,涕泪横流哭喊道:
“陛下!陛下饶命!非是小的不尽心,实是那南国皇帝赵构不按常理行事啊!
“臣之计策,纵是张良复生,面对如此不循章法之人,恐怕也难奏效啊陛下!”
他抬起血肉模糊的额头,声音凄厉:
“此人思维异于常人,行事天马行空,视权谋如无物,待忠奸若儿戏!
“臣非战之罪,实是遇上了……不可理喻之敌!
“陛下,留臣一命,臣熟悉南朝情弊,日后或可寻其破绽,戴罪立功啊陛下!”
这番话半是辩解半是哭诉,将失败归为刘禅的不可理喻。
虽似推卸责任,但结合刘禅那些令人瞠目的反应,竟让殿中部分知情大臣心中隐隐生出一丝诡异的认同感。
那赵构……确实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