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太阳已经快要下山，胡力骑着马鹿慢悠悠的从山洞里走出来。
马鹿好像已经习惯了被人骑着，走的四平八稳。
山洞外，小草抱着山杏，牵着山竹，正从胡力的四合院里出来。
后面跟着薛明珊、林婉清和另外几个女知青，她们一下午都在小草那里学做针线活，顺便唠唠嗑，这会食堂快开饭了，几人相约一起过去。
“明天我们再去山坡上转转，我听村里的孩子说已经有野菜了。”
林婉清一边走一边说，眼睛亮晶晶的。
“摘回来做野菜玉米饼子，可好吃了。”
薛明珊笑了笑
“那你可得叫上我，我还没吃过野菜饼子呢。”
“我也去我也去！”
王淑芬凑热闹道。
“在城里的时候，我就最爱吃奶奶家送来的野菜。”
几人说笑着，谁也没注意山洞那边的动静。
山杏正咬着小手指头四处打量，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然定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山洞方向。
一个长着大犄角的“怪物”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山杏的小嘴慢慢瘪下去，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放声大哭。
然后，她就看见了“怪物”背上坐着的人。
“舅舅！”
奶声奶气的喊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小草最先反应过来，顺着山杏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哥？是我哥回来了！唉？咋还骑着这么大一头马鹿？”
薛明珊和几个女知青都愣住了，她们从没见过马鹿，更没见过有人骑在这么高大的动物背上。
夕阳的余晖给胡力和马鹿镀上了一层金边，那画面既奇异又带着某种原始的美感。
林婉清看清楚是胡力后，眼睛一下子红了，她都好几天没见到胡力哥了。
这会看见人平安回来，心里那股憋了好几天的担忧和委屈一下子涌上来，差点当场掉小珍珠。
但她强忍着，只是用力咬着下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胡力早就看到她们了，正龇着牙冲这边挥手。
然后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马克九人还扛着小树，双手被绑在树干上，一个接一个地从山洞里挪出来。
他们身后是张三、王麻子和刘二狗，再往后是田中牵着牛，牛背上一串用草绳拴着的鸡和鹅，那几只大鹅还不老实嘎嘎乱叫。
胡力收回目光，从腰间抽出双管猎枪，对着天空就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在山谷间回荡，惊起远处林子里的一群飞鸟。
胡力想得很简单，开枪通知村里人来搬运猎物，顺便告诉王建国他们，人抓回来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两声枪响在桃源村引起了多大的动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分散驻守的民兵， 尤其是王建国带来的那十个民兵，他们这几天一直绷着神经，就盼着那伙外军能出现，好给王部长报仇。
枪声一响，十个人几乎同时从各自的哨位上跳起来，抓起枪就往枪声传来的方向冲。
“快！可能是那伙人来了！”
“王部长说了，见着就往死里打！”
“从后山方向传来的，快！”
十个人跑得飞快，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王部长一家七口的惨案，是整个民兵连的耻辱。
这回要是真碰上了，非得把那帮畜生打成筛子不可。
——
村部这边，安全围栏昨天下午就已经修建好了，就等着开春，所以这会大家伙都没事。
王建国正和周卫国、李二狗还有李大牛围坐在炉子边喝茶聊天，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李大牛刚讲完他去年冬天打狍子的趣事，周卫国正笑着摇头。
“你这吹牛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一只狍子能被你说成山神下凡”
“砰！砰！”
两声枪响清晰地传进屋里，四个人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王建国反应最快，“噌”地站起身，一把抽出腰间的手枪，“哗啦”一声子弹上膛，人已经冲到了门口。
李大牛紧随其后，边跑边把背上那把56半取下来，动作熟练地检查弹夹。
这几天他枪不离身，睡觉都抱着，就怕突然有事。
周卫国因为只剩一只手，动作慢了点，但也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然后单手上膛，跟着冲了出去。
李二狗虽然瘸了一条腿，可也不含糊，一把抓起桌上那个铁皮大喇叭，跛着脚就往屋外走。
人还没跨出门槛，已经举起喇叭喊起来。
“村民兵集合——！”
“后山方向有情况——！”
“所有爷们拿上枪，分散到村里——！”
粗粝的嗓音通过喇叭放大，在暮色笼罩的村庄上空回荡
——
知青院里，赵卫国正和孙志强、钱进步、陈卫国四个男知青在炕上打扑克。
几乎人人脸上都贴满了纸条，赵卫国额头上还粘着三张，随着他说话一飘一飘的。
“四个k！这回你们输定了！”
赵卫国得意地甩出牌。
“砰！砰！”
就在这时，枪声传来，四个人吓得一哆嗦。
赵卫国脸上的纸条都掉下来一张，他愣了一秒，随即一个翻身就爬向窗户，扒着窗框往外瞅。
外面的景象让他心里一沉。
村里已经乱起来了，老人妇女拉着自家孩子往屋里跑，动作快的已经“砰”地关上了门。
男人们则拿着各种家伙事儿，有枪的拿枪，没枪的抄起锄头、铁锹、柴刀，纷纷寻找掩体。
几个民兵正在往村口跑，边跑边喊着什么。
孙志强也凑了过来，看到外面的情景，脸都白了。
“卫国，这这是咋了？”
赵卫国哪里知道，快速从炕上爬下来，弯腰穿鞋。
“我出去看看，你们注意安全，把门关上，谁敲门都别开！”
说完，不等几人反应，人已经冲出了屋子。
孙志强咬了咬牙，看向另外两人。
“我也过去看看，你们把门从里面拴上，千万别出来！”
钱进步和陈卫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但还是用力点头
“你们都小心点！”
——
这边，胡力可不知道自己那两枪捅了马蜂窝。
开枪后，他就跳下鹿背，然后大步向着迎过来的小草几人走去。
山杏远远地就伸出两只小胳膊，奶声奶气地喊着。
“舅舅舅舅抱”
胡力被小家伙萌得心都要化了，紧走几步，一把从小草怀里接过山杏，然后“吧唧吧唧”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连亲了好几口。
山杏被亲得咯咯直笑，伸出小手去推胡力大脸。
山竹这会也抱住了胡力的大腿，仰着小脸，怯生生地喊了声。
“舅舅。”
胡力现在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系统稳定了，小a回来了，虽然有点小意外，但又能搞事了。
可他不能跟别人说，只能把这份高兴都倾注在两个小外甥女身上。
他蹲下身，一把将山竹也搂进怀里，在她婴儿肥的小脸蛋上也亲了好几口，最后还在山竹嫩嫩的脸颊上吸了个“肉丸子”出来。
山竹被舅舅亲得小脸通红，害羞地把脸埋进胡力颈窝里，可两只小胳膊抱着胡力的脖子，就是舍不得松手。
薛明珊和几个女知青走了过来， 林婉清那双好看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胡力看，恨不得推开山竹自己取而代之。
可她终究没好意思，只是走到近前，小声说了句。
“胡力哥，你回来啦。”
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又带着欣喜。
胡力抬头冲她笑了笑。
“嗯，回来了。”
薛明珊就含蓄多了，站在一步开外看着胡力，眼神里的情意绵绵的，快拉出丝来了。
王淑芬和几个则好奇地打量着那头马鹿，又看看山洞那边陆续走出来的人，一脸震惊。
胡力这会看向小草。
“你们这是去食堂？”
“嗯，正准备过去呢。”
小草嘴里说着，伸手想接过山杏。
“哥，你把山杏给我吧，你刚回来，肯定累了。”
说着，就想把山杏抱过来，可小丫头不干，两只小手死死揪着胡力的衣服，小嘴一瘪。
“不嘛要舅舅”
“你这孩子”
小草无奈。
胡力倒是乐了。
“行行行，舅舅扛着你。”
说着，就让山杏骑在自己脖子上。
那边，王建国带来的十个民兵已经跑过来了，这十个人和胡力不熟，一个个端着枪，警惕地四处查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刚从山洞里完全走出来的马克九人，十双眼睛同时瞪大了。
“这这这就是那伙外军？”
一个方脸民兵喃喃道。
“不对啊，王部长不是说就五六个吗？这都九个了！”
另一个年轻民兵数了数。
“管他呢，先抓起来再说！”
一个黑脸汉子说着就要上前。
“这还用抓吗？”
旁边的人扯了扯嘴角。
确实不用抓，马克九人还扛着小树，双手被绑在树干上，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哪还有反抗的力气？
黑脸汉子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挠了挠头。
“好好吧，我去找王部长——”
“我已经来了。”
王建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低沉得吓人。
众人回头，只见王建国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睛死死盯着马克他们，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腮帮子咬得咯吱响。
握枪的手青筋暴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杀气。
李大牛和周卫国也先后脚到了，两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脸懵逼。
周卫国看看马克九人，又看看胡力，最后看向面目狰狞的王建国，小声道。
“小力，这几个就是杀害王部长一家七口的外军？”
胡力这会正和山杏“搏斗”，小丫头骑脖就骑脖吧，谁知道她怕高，揪着他的头发老疼了。
他试图把山杏放下来，可是小家伙就是不撒手，两人一来一回拉扯着，把几个女知青看得直乐。
尤其是林婉清，还在给山杏加油。
“山杏抓紧咯，别让你舅舅跑了！”
听到周卫国问话，胡力一边应付山杏一边道。
“对，就是他们，本来是十个，被狼咬伤一个，后面死了，被我给扔山里了。”
说着，他看向王建国接着道。
“那几个洋鬼子你随意，那个矮个子是个倭国人，你给我留着唉——？”
胡力话还没说完，王建国人已经窜出去了，血海深仇啊，这会仇人见面，他哪里还能控制的住？
李大牛恨声道。
“便宜那家伙了，一死百了。”
胡力见扯不下山杏，也不管了，谁让她是自己的小可爱呢，就这么扛着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周卫国和李大牛各自散了根，刚想给自己也叼上一根，一只手就从身后伸了过来。
“力哥，给我也来一根。”
赵卫国从后面探出头，笑得跟个憨批似的。
胡力翻了个白眼，随手把烟盒扔给他。
“自己拿。”
赵卫国乐呵呵地抽出一根，又很狗腿地掏出火柴，先给胡力点上，然后才给自己点。
胡力吸了口烟，这才道。
“行了，既然你们都过来了，就去山洞里搬猎物吧，今晚食堂开饭晚点，我们吃顿好的。”
他顿了顿，指了指那头马鹿。
“那个大家伙先让我玩两天，吃不吃后面再说。”
周卫国几人老早就注意到那头马鹿了，这会听胡力说还有猎物，连王建国打人的好戏都不看了，立马就要往山洞里跑。
而王建国呢，一边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边对马克九人拳打脚踢。
“畜生！畜生！畜生！”
王建国一边打一边骂，声音嘶哑，眼眶通红。
他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大哥大嫂，想起了他温柔的妻子，想起了他的孩子 全都死了。
死在这帮畜生的手里。
“王部长！王部长你冷静点！”
李大牛想上去拉，这要是给打死了，担心王建国犯错误。
却被周卫国拦住了。
周卫国摇了摇头，低声道。
“让他打吧，不打出来，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
另外八个雇佣兵眼睁睁看着马克被打，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
他们想躲却躲不掉，都绑一起呢，能躲哪儿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建国把马克打得不成人样。
马克一开始还能惨叫，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满脸是血，鼻子歪了，牙齿掉了好几颗，一只眼睛肿得都睁不开。
王建国打累了，喘着粗气直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上面沾满了血。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剩下的八个人。
那八个人被他看得浑身一颤，一个劲的往后缩。
王建国一步步走过去，走到一个棕色头发蓝眼睛的雇佣兵面前。
那家伙吓得直往后缩，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大概是求饶的话。
王建国听不懂，也不想听懂，抬起脚狠狠踹在那人小腿上。
“咔嚓——！”
一声脆响，那人惨叫一声，小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
“啊——！我的腿！我的腿！”
惨叫声在山谷间回荡。
王建国面无表情，走向下一个。
“老王！够了！”
胡力终于开口了。
王建国动作一顿，回头看向胡力，眼睛里还有没散去的血色。
胡力扛着山杏走过来，山杏早就被这场面吓坏了，小脸埋在胡力头发里不敢看。
胡力拍了拍她的小屁屁，对王建国道。
“我可没审问，你要给人都打死了，还怎么审？怎么问出他们还有没有同伙？怎么问出他们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王建国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胡力看了几秒，终于慢慢放下了拳头。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道。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理解。”
胡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他们死定了，但现在你得先把人带回去。”
王建国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着手上的血。
他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恨，恨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