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
沉闷的号角声在燕回关前的平原上响起,声音传出很远,在山谷间不停的回荡。
京郊大营的主力军阵前,一面巨大的牛皮战鼓被推到了最前面。
耿精忠脱下平日的相袍,换上了一身冰冷的玄铁重甲。他亲自走上鼓台,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看不出一点害怕,只有一片决然。
他没有说话,抓起两只粗大的鼓槌,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了鼓面。
“咚!”
一声巨响,震的人耳朵发麻。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密,这是进攻的信号,是死战的命令。
“全军,出击!”
随着耿精忠一声怒吼,整个大干军阵轰然向前。数万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卷起漫天烟尘,向着对面的南疆大军压了过去。
燕回关城楼上,滇南主帅阿史那云正端着一杯酒,很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华丽的兽皮镶金甲,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老东西,还挺有劲。”阿史那云把杯中酒喝完,随手将酒杯捏碎,“传令下去,让前锋营的儿郎们,陪他们好好玩玩。别一下子就打垮了,那多没意思。”
“是!”
滇南军的号角也跟着响起,数万南疆士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从营地里冲了出来,迎着大干的军阵就冲了上去。
两股人潮,在宽阔的平原上,猛的撞在了一起。
“杀!”
兵器碰撞的声音、血肉被砍开的声音、临死前的惨叫声,混成了一片。
耿精忠已经跳下鼓台,翻身上马。他冲在最前面,手里的长槊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起一片血雨。
“挡我者死!”
一个南疆的百夫长看他年纪大,提着大刀就想来捡便宜。耿精忠眼中寒光一闪,不躲不闪,手里的长槊猛的向前一送。
“噗嗤!”
那个百夫长脸上的狞笑还没消失,槊尖已经穿透了他的喉咙,巨大的力道把他整个人都从马背上挑飞了出去。
耿精忠手腕一抖,把尸体甩飞,看也不看,带着身后的亲卫营,狠狠冲进了敌人的阵型里,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双方大军在平原上反复冲杀,战况十分惨烈。大干军阵型严整,不怕死。南疆兵则更野蛮,打法没有章法,但也给大干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一个时辰过去,平原上已经铺满了尸体,鲜血把黄土都染成了暗红色。
城楼上的阿史那云,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他没想到,这支看起来象是临时凑起来的大干军队,竟然这么能打。
“没用的废物。”他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残忍,“传令!让幻术军团上!”
“呜——”
一阵奇怪的号角声在南疆军后方响起。
正在和大干军厮杀的南疆士兵,像潮水一样向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信道。
紧接着,三万名光着上身,脸上画满奇怪油彩的士兵,从那信道中缓缓走出。他们眼睛通红,嘴里发出听不懂的低吼,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疯狂的气息。
他们就是阿史那云最得意的王牌,服用了五觉散的幻术军团。
“吼!”
随着一声令下,三万幻术士兵迈开沉重的步子,朝着大干军的中军大阵发起了冲锋。
“放箭!”
大干军阵中,指挥的将领厉声下令。
密集的箭矢射向冲来的幻术军团。但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无数箭矢射在那些士兵的身上,却大部分都被弹开,就算有射进身体里的,那些士兵也感觉不到疼,连步子都没停一下,顶着箭雨继续冲锋。
“稳住!长枪手上前!结阵!”
大干军前排的士兵,立刻将几米长的长枪斜斜刺出,组成了一片枪林。
“砰!砰!砰!”
幻术军团狠狠地撞在了枪林上。
一个大干士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枪刺穿了对面一个蛮兵的胸膛,可那个蛮兵脸上没有一点痛苦,反而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他无视了穿透身体的长枪,伸出双手,硬生生抓住枪杆,猛的向前一拉。
那个大干士兵没防备,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拽得向前一步,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个小缺口。
下一刻,蛮兵的拳头已经砸在了他的脸上。
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楚。
这样的一幕,在整个中军阵在线不停的发生。大干军的阵线,瞬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这些刀枪不入,不知道疼的怪物,根本不是人力能挡住的。
阵型开始松动,缺口越来越多,伤亡数字在飞快增加。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
将领们声嘶力竭的吼着,可面对这些不怕死的怪物,他们的命令显得很无力。
一直坐镇中军的耿精忠,看到这一幕,双眼瞬间红了。
“相爷!中军快顶不住了!您快退吧!”身边的亲兵统领着急的劝道。
“退?”耿精忠一把推开他,眼睛瞪得滚圆,“我身后,是京城,是陛下!我大干,没有后退的兵!”
他猛的调转马头,将手里的长槊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亲卫营!随我死战!”
吼声还没落下,他已经一马当先,带着身边最后的三百亲卫,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那个即将被撕开的巨大缺口。
老将军的身影,在无数疯狂的蛮兵之中,显得很渺小,却又无比坚定。
他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顶在了那个最危险的位置。
长槊翻飞,每一次刺出,都带走一个敌人的性命。可敌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知道疼,不知道累。
“噗!”
一柄弯刀,趁着耿精忠格开一杆长矛的空隙,狠狠砍在了他的左肩。盔甲破裂,鲜血瞬间浸透了衣服。
耿精忠闷哼一声,看也不看伤口,反手一槊,直接将那个偷袭的蛮兵脑袋抽碎。
更多的兵器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大腿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后背被狼牙棒砸中,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盔甲。
他骑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被数不清的长矛刺穿,倒在了地上。
耿精忠从马背上滚下来,单膝跪地,用长槊撑着地面,才没有倒下。他剧烈的喘着气,血从他的口鼻,从他全身的伤口不断涌出,把他脚下的土地都染成了泥地。
但他没有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