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
就连景帝那双赤红的眼睛里,也骤然爆射出一道精光。
他死死地盯着萧文虎,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看穿。
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很久,景帝那沙哑又带着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萧文虎。”
“你要军令状吗?”
军令状。
景帝沙哑的问出这三个字时,养心殿里的空气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的钉在那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身上。
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立了就等于把自己的脖子伸到铡刀底下,谁敢接?南疆的烂摊子,连平南王这种老将都搞不定,谁接谁死。
可萧文虎脸上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他看着景帝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平静的摇了摇头。
“臣,不要军令状。”
这话一出来,大殿里顿时炸了锅。
不要军令状?这是看不起皇帝,还是根本不想负责任?
不等那些官员开口质疑,萧文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清楚又沉稳。
“但臣需要陛下,赐予臣在南疆战场,临机调动的权力。”
萧文虎没停顿,目光转向旁边脸色铁青的平南王耿精忠,微微欠了欠身。
“平南王爷手下的兵,都是打过硬仗的,不怕死。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只认军功,只服强者。我一个文官,空降到南疆,要是没有陛下的旨意,怕是连王爷手下一个百夫长都指挥不动。”
这话说的很直接,甚至有点不客气。
但是事实。
耿精忠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他当然知道萧文虎说的是实话。军营里,最看重的就是资历和战功。让他那些跟他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兵,去听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的命令?
比登天还难。
“荒唐!”
一声尖锐的呵斥,打破了殿里的安静。
一个都察院的御史猛的从人群里站出来,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满脸通红,指着萧文虎的鼻子就骂。
“萧文虎!你好大的胆子!一个京兆府尹,一个协理大学士,不过是个文官,竟然敢打兵权的主意!你安的什么心?!”
他这一嗓子,立刻点着了火。
“没错!兵权是国家大事,怎么能随便给一个文官!”
“南疆的军务,有平南王在!萧大人这么做,是信不过王爷,想自己说了算吗?”
“这人野心太大了!陛下,绝对不能信他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那些刚才还为南疆的事吓得发抖的官员,现在好象找到了出气筒,一个个义正辞严,矛头全对准了萧文虎。
他们怕死,更怕一个不受控制的强人,踩在他们所有人的头上。
可就在这片吵闹的弹劾声里。
龙案后面,那个一直被怒火和绝望笼罩的皇帝,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呵呵……”
笑声不大,却象一柄大锤,狠狠砸在每个叫嚣的官员心上。
所有的声音,瞬间没了。
“好!”
景帝缓缓站起身,那双通红的眼睛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烧起一种疯狂的热度。
“好一个萧文虎!”
景帝一字一顿,目光扫过殿下那些立刻闭嘴的官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国家有难,你们一个个都束手无策,只会动动嘴皮子,互相攻击!现在有人愿意为国分忧,你们又百般阻挠,生怕天下不乱!”
景帝的声音,猛的拔高,象是打雷一样。
“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噗通!噗通!”
刚才还慷慨激昂的几个言官,瞬间腿软,瘫跪在地上,脸都白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帝没再看他们。
他走下台阶,步子很稳,每一步,都好象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他没走向萧文虎,而是直接走到了大殿旁边那个像征皇权的剑架前。
“呛——”
一声清脆的剑鸣。
景帝亲手,拔出了那柄代表天子亲临的尚方宝剑!
剑身像秋水一样,寒光闪闪,映出他那张冰冷的脸。
他拿着长剑,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了萧文虎面前。
在满朝文武震惊的目光中,景帝把这柄能斩天下一切不法之臣的宝剑,递到了萧文虎的面前。
“萧文虎。”
景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不仅给你临机调动的权力!”
他顿了顿,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
“朕,更赐你先斩后奏之权!”
“南疆军务,你可以全权协理!上到封疆大吏,下到一个小兵,但凡有不听号令、眈误军机的,不管是谁,你拿着这把剑,都可以斩!”
整个养心殿,死一般的寂静。
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象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的看着那柄被交到萧文虎手里的尚方宝剑,脑子里一片空白。
先斩后奏!
全权协理!
这已经不是授权了,这是托孤一样的信任!这是把半个大干的兵马,都交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手上!
萧文虎的表情,依旧平静。
他没有激动,也没有害怕,只是伸出双手,稳稳的接过了那柄沉甸甸的尚方宝剑。
“臣,领旨。”
三个字,不重,却好象有千斤之力。
那些刚才还在弹劾他的官员,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浑身的血都好象被冻住了。
他们看着那个手持天子剑的年轻人,那眼神,就象在看一个执掌生杀大权的活阎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萧文虎会立刻领命,点兵出发时。
他却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把尚方宝剑交到左手,对着景帝,再次躬身。
“陛下,去南疆路途遥远,十分凶险。”
“臣,还需要带上一批‘特殊’的兵。”
景帝的眉头,微微一挑,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京城三大营,禁军、羽林、神机,都是精锐,还有什么兵,比他们更“特殊”?
萧文虎没有直接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殿里的百官,投向了那黑漆漆的殿外夜色。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一群……”
“最擅长打活靶子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