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的冷风吹了进来,吹动了他的龙袍。远处的天边已经有了一点白色,但整个京城还很黑。
“我的这个儿子,就象一块烂肉。”景帝的声音带着疲惫,“要是不赶紧把他除掉,整个大夏迟早要跟着他一起完蛋。”
为了一个人的野心,让整个国家跟着完蛋。
景帝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转过身,重新看着萧文虎,眼睛里只剩下皇帝的冷酷和决断。
“明日秋猎,我会给他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自己跳出来,把所有野心和底牌都亮出来的机会。”
景帝的目光好象穿过了宫墙,落在了京郊西山的方向。
“他不是以为自己是猎人,把西山当成了他的地盘吗?”
“那朕,就亲自去当这个诱饵。”
“萧文虎,你之前在南疆,替朕埋下了钩子。”景帝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现在,朕要亲自来收网。朕要让这条自以为是的鱼,自己跳出来,狠狠的咬住这个带毒的钩子!”
“你在西山布置的那个包围圈,很好。”
“朕只有一个要求。”景帝的声音冷得不带一点感情,“当他动手的时候,朕要你,把他和他所有的人,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臣,遵旨!”
萧文虎单膝跪下,声音响亮。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第一道晨光照亮了养心殿前的广场。
天亮了。
养心殿里,景帝在布满裂痕的御案后面,坐了一整夜。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用黄杨木雕刻的小马。那是陆显七岁时,求着宫里老木匠,亲手为他雕的生辰礼物。木马的马腿一长一短,却被景帝摆在御案上十几年。
景帝伸出手,指尖轻轻摸着那粗糙的木马。
他想起了陆显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喊着“父皇”的样子。那个会因为小事哭鼻子,会拿着刚学会的字,跑来向他眩耀的小孩,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另一个儿子宁王,虽然鲁莽,却从没起过坏心思。可他最看重,花了全部心血的太子,却给了他最狠的一刀。
过了很久,景帝收回了手。
当他再次抬起眼时,脸上只剩下皇帝该有的冷静。
“萧文虎。”他沙哑的开口。
一直站在殿角的萧文虎上前一步,躬身道:“臣在。”
“太子在朝中的势力,有多大?”
这个问题,萧文虎显然早就在心里想过很多次了。“回陛下,太子的人,六部里都有。吏部尚书张承恩是太子的老师,门生很多,是太子在文官里的头。兵部侍郎钱峰,跟兵仗司走的很近,这次军械失窃的事,他脱不了干系。户部也有太子的人。”
“京城里,九门提督王通,跟太子关系很好。羽林军副都统李岩,更是太子的心腹。他们管着京城的一部分防务和皇宫外围的守备。”
萧文虎每说一个名字,景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人,他都熟,都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现在,却都成了他儿子的爪牙。
“他这是把我的朝堂,当成他自己的后院了。”景帝冷笑了一声。
“陛下,这些人,大多是投机分子。”萧文虎直接说道,“他们看中的,是太子储君的身份,想捞个从龙之功。只要太子这棵树一倒,他们非但不会陪葬,反而会为了撇清关系,抢着出来咬太子,向您表忠心。”
“表忠心?”景帝的嘴角带着一丝讥讽,“我不需要一群墙头草的忠心。我要的是,把毒瘤挖掉。”
他站起身,走到殿门前,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传我旨意。”景帝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响起。
守在殿外的李公公浑身一颤,立刻跪在地上。
“宣内阁首辅刘正风,禁军统领赵无极,马上进宫见我。”
“遵旨!”李公公不敢耽搁,爬起来就亲自去传旨了。
萧文虎站在景帝身后,他知道,皇帝要动手了。
不到半个时辰,须发皆白的老首辅刘正风和一身戎装的禁军统领赵无极,就快步赶到了养心殿。当他们看到殿里一地狼借,和景帝那张冰冷的脸时,两人心里都明白,出大事了。
“臣,刘正风(赵无极),参见陛下。”两人跪下行礼,头埋得很低。
“起来吧。”景帝没有让他们看殿里的乱象,直接走到了他们面前。
“明天秋猎,我要你们做两件事。”景帝的目光先落在赵无极身上,“赵无极,你马上回西山大营,把禁军的防务,往外扩十里。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哪怕是一只鸟,都不许飞出猎场范围。”
赵无极心里一惊。把防务扩展十里,这是要把整个西山都围起来。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声应道:“臣,遵旨!”
景帝的目光又转向刘正风。“刘首辅,你回内阁之后,拟一道旨意。就说,为了秋猎安全,从今晚子时起,京城九门落锁,全城戒严。没有内阁和京兆府联合签发的令票,谁都不许进出。敢违抗的,按谋逆罪处置。”
刘正风的额头,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秋猎戒严是老规矩,但用谋逆来定罪,还是头一回。他猜到这事肯定跟太子有关,但他不敢问,也不敢想。
“臣……遵旨。”他的声音有点发干。
“你们记住。”景帝的声音压得很低,“明天秋猎,不管你们在猎场上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给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守好你们的防线。剩下的事,交给萧文虎去办。”
两人心里都很震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萧文虎。皇帝竟然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了京兆府尹?
“我的话,你们听清楚了吗?”
“臣,明白!”两人不敢再多想,齐声应道。
“去吧。”景帝挥了挥手。
刘正风和赵无极躬身告退,走出养心殿时,后背的官服都湿了。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京城的天,要变了。
两人走后,萧文虎才上前一步:“陛下,您把这事告诉他们,不怕……”
“他们都是我的老人。”景帝打断了他,目光深沉,“我没告诉他们真相,只是让他们守好笼子。他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问。我信得过他们。”
他顿了顿,又说:“我更信得过,他们对皇权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