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东西差不多准备齐全了,好久没和天师府高功聊一聊了,怎么样,过去瞅瞅?”王也提议道。
“王道长一副吃大瓜的样子,倒真没了修道中人的样子,我虽然不喜欢听人聊一些八卦锁碎,不过还是愿意满足一下王道长的好奇心。”诸葛青点点头。
两人挤过街边的摆设,走到一连串的大红灯笼底下,几声唤回了失神中的张灵玉。
“灵玉真人,心里有事挂念?”
张灵玉闻言,将红缎带藏于身后,慌忙摇头。
“咱既是道友,又是八奇技工作小组”的同事,有什么话不用顾忌,说说呗。”王也抬手一点,指向韩家小院后面的一处清净地儿。
那里是改造后的工坊,零件堆积,除了装点红灯彩带外,再无人踏足。
王也和诸葛青一左一右,分别在张灵玉旁边坐下了。
“我和王道长都是能掐会算的术士,有些事掐指一算,就全清楚了。灵玉真人,你正在应对情劫啊!”诸葛青摆动手指,敷衍掐动了几下。
实际上张灵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外人一眼就能瞧出。
“你那第一次,真是刮骨刀拿走的啊,当时发生了什么,气氛怎么烘托的,是到点上了自然水到渠成,还是别的什么?谁追的谁,你们当时谁主动的?”
一连串的问号,憋得张灵玉脸颊发红。
哪怕是王也,都觉得诸葛青的话有点密了。
“都看我干什么,女孩子的心思你们出家人难猜,可我是情场小王子啊,再深沉的心思,一眼就能识破了。”
王也投以不屑的目光,对这份自吹自擂的吹捧大为无语。
张灵玉却露出一种兴致满满的样子,尤豫一会儿,开口说道:“我自幼求道,从小就得到了师父和同修们的认可,自诩可以斩却心魔,退却七情六欲”
“直到有一天,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张灵玉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从大学时与夏禾的初遇讲起一两人如何被彼此身上的特质吸引,如何在一次次交集里相知相识,又如何在日渐亲近中生出好感,截至到“犯错”最关键节点前的过往,他都桩桩件件讲得明明白白,连细枝末节都没落下。
诸葛青低头思索,片刻才开口:“人都是视觉动物,首先都是要吃建模的,这是本能,没什么好说的。”
“关键在后面,你身上那份憨直,偏偏对夏禾有着格外的吸引力,她渴求能在你这样的人身上得到一份纯粹的认可,可惜最后还是愿望落了空。”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认真:“换作旁人被她的术法搅乱心神,只会骂她妖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全是被她的手段所惑。可你不同,你只会怪自己修为不够,把错处揽到自己身上。这份心思,也是你的加分项。”
张灵玉听完觉得在理,不自觉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诚心求教的模样,语气恳切道:“那我该怎么做?”
“吵啊?”王也从旁插嘴道,“怎么做,不该看你自己心里怎么想吗?”
“我怎么做?”
王也轻笑着打量张灵玉,哪怕在执行任务中,这位龙虎山的高功变得没那么一尘不染了,可憨直的劲儿没磨掉多少。
诸葛青忽然想道:“你们可以动用翻阅异人文档的权限,不如尝试了解一下夏禾的过往,知道她的一些人生轨迹,说不定就能站在对面设身处地的考虑了。”
“在理。”
王也给张楚岚发送了几条消息,很快来自总部的异人文档传送回来。
夏禾并非出自炼名家,早些年也没有经历过名门正派的修行指点,为了消除“肌息”对外人的影响,她几乎在大热天都会“全副武装”“这些她都跟我说过,算是散修在修行上的一大痛点。”张灵玉叹口气,翻了几张,“从这里到大学的部分,都可以省略了。”
“后来,因为接受不了自身的过错,我回龙虎山闭关悔悟多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张灵玉解释着,视线落在文档的字里行间。
下面记录的事情很简单:夏禾远赴龙虎山多次求见张灵玉无果,心灰意冷,返程途中遇见“穿肠毒”窦梅,后添加“全性”,以“刮骨刀”的名号行走异人江湖。
氛围一下子冷冰冰的僵住了。
诸葛青和王也投以态度不明的目光,那视线很扎人,张灵玉说不出的难受。
“最好收尾的一个关键节点,就这么错过了。灵玉真人,你这事情做的也不地道啊,给个渣男”的帽子也能戴正了。”诸葛青吐槽道。
资料继续后翻,往后的经历,几乎是圈内人尽皆知的事。
“四张狂”一同出没,“全性”门内的大事几乎都有四人的影子,伤人害人的案例不计其数,即便下放到个人,因为夏禾而沦落为废人的家伙,也足足有三十馀例。
“哪怕不是大事,夏禾和沉冲搭档的时间也足够长,甚至说有点形影不离了。”诸葛青低声叨念,“!嘿!”
嘎巴!
握拳的清脆骨响瞬间传来,王也急忙安慰道:“都不是事,不是事儿,沉冲老早之前不就伏诛了嘛。”
“你们两个还真不好评呐,不过早晚要踏出那一步,如何妥善收缘,就看灵玉真人的想法了。我听过太多因违背“诚”而遗撼收场的故事了。”
“我明白了,可天大地大,我又该去何处找她?”
“你就不能在异人的社交网络中发布一则短讯,邀请私下约会?”诸葛青提议道。
“公开邀约?
“你的事情,从阴五雷之后,就捅得七七八八了,不差这点事情。”
雪落喜堂,雪片簌簌飘飞,给青瓦描上银边。
红灯笼挂满回廊,暖光通过雪层渗出来,在地上洇出团团圆圆的光晕。彩灯缠在老槐枝桠,冰棱折射出碎金似的光,与灯笼的红撞在一起,温温柔柔的。
宾客的笑混着踩雪的咯吱声,风卷着雪掠过灯笼,灯影晃啊晃,把每个人的眉眼都衬得透亮,冷香与喜气缠在一处,清清爽爽地漫过整个院子。
韩福贵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不时看向屋内,不时看向屋外。
相隔太远的异地,接亲一般是安排在临近的酒店,将房间布置成婚房,完成后续的一系列仪式。
可也有人在想,凭借韩舒手下的财力和科技实力,会不会捣鼓出一整个的飞行队伍,远赴千里之外,将新娘子风风光光的接回来。
院墙外的动静比婚礼本身更盛。
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记者举着话筒往门缝里探,粉丝的讨论声被风卷进来,混着雪粒落在灯笼上。
他们等着看豪车排阵,盼着见天价装饰,想见识一掷千金的豪气,见证震撼人心的浪漫场面——这些比婚礼本身更让外界沸腾。
可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侍者列队,没有香槟塔流光,只有一个古朴小村落,躺在红光的摇篮之中。
有人对着镜头摇头,说以韩舒的身份财力,这婚礼未免太过寒酸了。
雪还在下,落在院外的相机上,也落在院内摆开的茶盏里,漾开一圈温软的白。
地下的红灯笼光还在雪地里漫着,天上星河涌现。
韩舒牵着诸葛萌的手轻轻一旋,失重感漫上来,吓得诸葛萌下意识攥紧韩舒的手,抬首时,星河垂落在了肩头。
这里没有宾客,只有地球当观礼人,世界很孤独,没有多馀的声音,但又充斥着双方彼此的全部。
蔚蓝色星球悬在前方,云层像裹了糖霜的棉絮,海岸线在光里弯出温柔的弧。
诸葛萌伸手去碰那片光影,指尖穿过时,会惊起一片片细碎的星芒。
“真好看,远比视频中展示的要令人惊叹,让人说不出有多美了。”
“这颗星球是这样,银河也是这样。”
韩舒抬手虚托,一缕星屑绕着两人转了圈,那些璀灿的亮不断缩小,凝成指环的模样,落在诸葛萌纤细白淅的手指。
“真好看啊,这是投影产生的虚景,还是真切的三十八万多公里之外?”
诸葛萌疑惑着,想实现在太空中的自由,要解决多少科技难题啊,可她就真实地置身其中,落在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
从这里看,地球又成了悬在墨色天幕里的,一枚裹着蓝纱的珍宝,诸葛萌想将它嵌进指间星河似的戒指里。
“有时候我真的很庆幸,还愿意守着老祖宗留下的神机之术不断精进,不然和你走到最后的,不一定是我。”
“现在想想,很多事像虚幻,并不真切。一路走着,轻飘飘的,不知道是失重的状态,还是心情愉悦。”
“恩?”
“你怎么不回话呀,就剩下我在这里干巴巴的说?走神了?”
韩舒指尖在虚空中轻划,眼前隐现淡蓝色的系统界面,数据流飞速滚动。
“没走神。”他转头看向她,眼底藏着笑意,“在试调系统,观测同步卫星的活动轨迹,还有天戈的运作状态。”
“我敲死你!”诸葛萌气鼓鼓地挥着手臂,凌空比了几拳,“干脆和你的空间武器过一辈子好啦!”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笑场了。
韩舒回头,接过话:“当时我真的很感激你,我一个人的话,没法完成那么多的神机造物。后来术法和技艺精进了,我可以孤身完成的造物越来越多,反而感觉和你拉远了距离。”
“有时候想一想,心有亏欠。”
诸葛萌略作怀疑:“真的假的,看你捣鼓机械,一副浑然忘我的模样,心里还能藏着这心思?”
“千真万确,我的萌姑娘。”
“信你一次。”诸葛萌又陷入沉思,良久开口道,“话说我们确实好久没有一起做东西了。”
“有一年多,或者两年?确实很长了,哪怕六月都是我独自完成的,还没带那孩子去游历一番,增长见识,丰富灵魂。”
“那要不要再合作一次?”
“可以啊,不过我暂时没有思路,主题确定的事情就交给萌姑娘了。”
“恩——”韩舒看见诸葛萌的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让人一眼就知道她生出了什么坏点子。
诸葛萌比出右手的食指,问道:“人乃天地造化所成之物,是器,亦可炼。
从这个角度来讲,人是算神机的,对吧?”
“是,本来人就是复杂运行的一个整体。”
“那我的主题确定了。”
“恩?”
韩舒顺势俯身,心领神会,能确定诸葛萌设想的主题了,那确实是一项极其伟大的工程。
“怎么样,我的韩先生,愿不愿意和小女子耗尽精力地合作一场?”
“可技术问题还没有解决啊,说实话,我从没设想过这种事情。”
诸葛萌微微一愣,“科研人员要这么严谨的嘛,我以为跟随人的原始冲动就可以了。”
韩舒意识到了不对劲,佯装清理嗓音,“抱歉,我还以为,就是那个·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了。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