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生科技园区的陈列区,几乎让小专员看得目不暇接。
货架上铠甲零件泛着冷光,正对面的手办栩栩如生,关节还能灵活转动。
他刚拿起一枚护腕,想着稀罕稀罕,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争执声。
两个年纪不大的墨门弟子正攥着一张图纸拉扯,不知在吵些什么,两人都急得面红耳赤,拳头攥得发白,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韩教授,您那几位学生是怎么了?”
韩舒眉头微蹙,心里暗忖,这俩娃子平日挺乖顺,偏赶上有贵客临门时闹别扭。
他们最好有一些正当的理由,否则今日就得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人师的威严。
韩舒快步走近,沉声问道:“你们在吵什么?”
那两墨门弟子一见门长,又瞥见他身后的客人,立马收了火气,支支吾吾道:“没什么,小事情··:”
随行的两位老院士笑着打圆场:“要是学术上的争论,不如说出来,交换思维,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两人对视一眼,偷偷对韩舒投去求助目光。
韩舒凑近了,小声追问着,就听见两人嘀咕一句:“师父,就这么说吧,时崎狂三是我老婆!”
“你胡说八道,是我老婆!”
韩舒回头扫了眼笑容和蔼的老院士,又气又窘地压低声音:“你们两个孽障,就吵这个?”
其中一人梗着脖子道:“师父,这个问题在外面可能不算什么,可在咱们墨门,就是学术争端啊!”
另一人连忙附和:“这点我认同。”
两人的话怎么听起来怎么怪,韩舒疑惑道:“谁这样告诉你们的?”
两人异口同声:“师父呀,你回望自己的来时路,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呀!咱们不能把初心给丢了啊。”
这算“上梁不正下梁歪”韩舒想起自己当徒弟时老实本分,从没给师父添过乱,怎么轮到自己授徒,弟子嘴里就全成了一些“妖言惑众”的诡辩了。
他冲身后的专员和院士摆手,争取了点处理私事的时间,又转向两个弟子追问细节。
两人都负责手办区,雕刻功夫扎实,近来刀练得出神入化,正准备操手处女作。
偏巧两人都把主题定成了《约战》,谁都不肯退让,渐渐的就无法调解了。
按照两人的说辞,就是不能我辛辛苦苦做出来,你满口胡言乱语的喊老婆,这当面ntr的味儿太浓重了,谁都不想当无能的丈夫。
两个弟子的辩解,让韩舒听得又气又笑,他抬手分别敲了两人的脑袋:“我教你们的都忘了?”
他指着手办架上的诸多成品,接连问道:“神机造物的成品,机魂表现全部源自你们的心意,不同的灵魂,怎么可能诞生相同的人?”
韩舒又说道:“你们心里装着的理想型莫非是同一个?那你们在这争口舌之利干什么,直接找地方结拜去算了。”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挠着头涨红了脸。
好似除了机魂的不同,在外形设计上也能增添个人风格的改动,就比如有人喜欢原汁原味,有人则是反差萌·”那师父,我们再合计一下。”
两人站直敬礼,完事便轻快着跑开了。
身后的院士和小专员满头雾水,可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韩舒走回去,“让你们见笑了。”
“韩教授的桃李一看就是明日之星。”
韩舒赶走了弟子,领着小专员和两位老院士继续参观。
脚下的地砖渐渐换成了青石板,两侧的金属围栏也被苍翠竹林取代,空气里木屑和金属的气味淡去了,混进竹叶的清香,连脚步声都变得悠远起来。
“这园区竟藏着这般景致?”
一院士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过竹间缠绕的细灯,前方突然传来潺潺水声。
一条溪流顺着竹林蜿蜒,水质澄澈却泛着墨色光泽,如流动的砚台古墨,顺着鹅卵石河床导入凉亭旁的方形池沼,凝成一汪静谧的墨池。
另一位院士皱眉:“这水怎么是黑色的?”
“排污口?”
话刚出口,他又摇头。
不可能,谁家排污口会配雕花木桥、青石凉亭?
单看那墨池边的石刻,“墨染”二字,就雅致得很。
小专员也凑上前,指尖轻点溪流旁的标识牌,上面空荡荡的,并无多馀说明。
韩舒站在凉亭下,日光穿过竹叶落在身上,他问道:“这墨池倒是我这儿的一处奇景,三位要是感兴趣,可凑近了细观。”
那院士被溪流上的淡淡黑雾吸引,干脆半蹲下身,指尖悬在水面上方。
黑雾如细碎的墨粒氤氲浮动,却不消散,反而随着水流轻轻翻滚。
他研究了大半辈子物质结构,此刻好奇心压过了稳重,试探着将食指探入水中,结果发现手指沾不上一点墨色。
什么原理?
这是什么水?
作为科学院的大佬,很快就在知识盲区中迷茫了。
韩舒立于墨池边,指尖轻拂竹枝,声音如溪涧清响:“您若是好奇,不妨入池一观。九月露重,虽有凉意,却不伤身。”
老院士眸中精光一闪,思索片刻便不再迟疑一科研人对未知的渴求,远胜体面。
他弯腰挽起西装裤腿,露出的小腿因常年伏案略见纤细,踩在青石板上时,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轻颤。
墨水没过脚踝时,黑雾如活物般缠上他的裤脚,却未沾湿一寸布料。
行至池中央,水位刚及膝,周遭黑雾骤然浓郁,将他与岸上众人隔开。
恍惚间,无数画面在雾中铺展:年轻时在实验室啃冷馒头的深夜,首次突破技术瓶颈时的热泪,项目停滞时的辗转难眠,还有面对经费短缺时的据理力争那些毕路蓝缕的过往、深埋心底的初心,乃至偶尔闪过的迷茫,都清淅得仿佛昨日。
不过半分钟,幻境已跨越半生:未竟的研究有了圆满结局,疏远的弟子执礼问安,甚至连晚年在藤椅上读报的闲适都历历在目。
这些发生过的、未发生的画面轮番敲打心扉,离奇却真切,可他始终攥紧心神——他是为国钻研的学者,不是沉溺幻梦的庸人。
几分钟后,他猛地睁眼,黑雾如潮水般退去。
竹林缝隙间的晨光恰好洒落,将岸上的韩舒镀上一层柔和的神性辉光,他立于池边静候,衣袂轻扬,竟让浸在墨水中的老院士生出朝拜之感。
无数零散的信息瞬间串联在了一起。
东北的仙人台、蜀地的焰火奇光,绵山大罗宫,武当山,龙虎山···各地爆出的异闻里,都藏着韩舒若有似无的影子。
老院士深吸一口气,抬手整了整微乱的衣襟,声音带着躬敬:“原来是这样啊,我竟囿于旧知,当真是学识浅薄。”
他望着韩舒,目光无比恳切,“韩教授,我虽年逾花甲,却愿执弟子礼,您肯收我吗?”
“?”
“啊?”
“哈?”
韩舒闻言一时呆愣,岸边的小专员和另一位院士也张大嘴,瞪圆了眼。
韩舒快步走到池边,回复道:“您折煞晚辈了,这墨池不过是一处明心见性之地,算不得什么。况且您一生深耕科研,为国为民建树卓着,本就是值得万人敬仰的大家,我怎敢以师”自居?”
老院士踩着青石板上岸,目光依旧恳切:“我虽仍在攻关前沿,可终有退居幕后之日。那时卸下重担,便想追着本心探索些未知一您所掌握的,早已超越现有学科的边界。”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真诚,“只求将来能常来此处,听您点拨一二。”
韩舒望着老院士眼中的热忱,终是松了口气,含笑点头:“不必谈拜师”,他日您得闲,来这墨池边坐坐便是,我们随性论道。”
“那就谢过了。”老院士学着古人模样拱手。
一旁的小专员悄悄抿了抿嘴,嘴角扯出一抹不失礼貌的浅笑。
他攥着文档的手指微微收紧,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才多大功夫?从外面现代化的柜台陈设到古雅竹林,再到这墨池,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不过是场景变换了一下,刚才还能正常交流的两人,此刻说话怎么都透着一股文绉绉的味儿了。
连什么“执弟子礼”“论道”一类的词都冒了出来。
我是不是也该改改说话方式?
“咳咳咳—”小专员猛地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看向韩舒,语气带着几分期待与忐忑,“敢问韩教授,这墨池···我能否一试?”
韩舒颔首浅笑,声音温和:“自然。”
话音刚落,专员便学着老院士的模样挽起裤脚,小心翼翼踩入墨池。
韩舒与两位院士在岸边静候,不过片刻,墨池中央便传来痴痴的笑声。
“会议行程安排得怎么样了?发言稿再润色一遍。”
专员闭着眼,嘴角咧到耳根,“调任文档就在路上了,我走后,这位置就是你的——
嘿嘿嘿,委员会的评审要盯紧,还有那副主席的位置·:
岸边三人闻言齐齐一愣,面面相觑。
这小伙子,满脑子都是进步啊。
韩舒迈步走下,一把将专员提了上来。
墨池照见本心,半点不假,幸亏陪同的老院伙们品性过人,不会多嘴多舌,不然这小伙子的政途就到此为止了。
“醒醒,别做梦了。”韩舒晃了晃衣领,手掌在他侧脸轻拍了几下。
“醒了?”
可韩舒眼中似有条长公花斑的毒蛇,一瞬间就把他的心思给看透了。
“韩教授,我没有失礼吧?”
韩舒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他一人怔在原地,转身和馀下两名院长离去了。
“哎!我没说什么吧,三位教授嘴下留情啊,我拾都的户口还没落下来!”
三人脚步没多停留,直到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站了出来。
“师父,不是要开会吗?”
“不急,和几个师兄师姐说去,估计要再晚一点。”韩舒说道。
“哦。”小女孩应宰,看了眼旁边的两个院伙。
刚刚走过墨池的院先生忽然说道:“等我隐退后过来,这便是我的小师姐了?”
“小师姐?”女娃子呆呆地问。
韩舒无奈回了一句:“饶了我吧。”
“哈哈哈,韩教授还是先忙,我们过几日再来拜访。”听宰小女孩前来催促,两个院伙没好意思继续参观下去,想宰就此告别。
等教育部专员赶上来,韩舒一直乐他们送到“墨生”科技园的门口。
客人走后,小女孩才敢过来牵韩舒的手,她侧脸仰头,稚嫩的娃娃音问道:“师父呀,你任任比我大不了一轮,比起一些师兄师姐,更是差了几岁而已,怎么最近就一副暮气沉沉之态了呢?”
“可能从心理上来讲,算是上了年纪吧。”
“恩——”小女孩沉吟一声,小手拍了拍韩舒的手背,“师父,你要一直和小孩子站在一起,才能做出更多新奇有趣的东西。”
“为师知道了。”
“给师父看看我做的竹蜻蜓。”
她摊开掌心,一只巴掌大的竹蜻蜓静静躺宰。
用料是园区老竹,竹柄打磨得光润如玉,两片翅翼斜削出流畅弧度,边缘被细心修得圆润,翅面上隐约可见天然的竹纹。
虽然是很简单的器件,可做的极其用心,透宰一股拙朴巧思。
韩舒接过,双手轻轻捏住竹柄,掌心相对快速一搓,松开手的刹那,竹蜻蜓如挣脱束缚的绿蝶,带宰细死的风声扶摇直上。
“飞起来啦!”
“又飞回来啦!”
竹蜻蜓落回了韩舒的手中,他的指尖掐起了一抹灵光,低头看向欢欣雀跃的小女孩。
“看过蓝胖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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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嗯。”
“那小心点,我们要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