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锚定————瞬移————”
旗舰之上，灰袍阁主缓缓收回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凝重的神色。
他失手了。
在他已经锁定目标，并且出手的情况下，让对方，堂而皇之地，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了。
这不是实力不济，而是————对法则的理解，被对方给“算计”了！
“阁主————”副官战战兢兢地问道，“要不要————动用溯源盘”，追踪他的空间轨迹？”
“追踪？”灰袍阁主看了一眼那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罗盘，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没用的。这种以自身本源为内核，借助外物进行的跨界跳跃”，不会留下任何空间轨迹。溯源盘”，也找不到他。”
他缓缓地坐回王座，十指交叉，放在膝上。
“这只老鼠，比我想象的，要狡猾得多，也————有趣得多。”
“他以为，这样就逃掉了？”
“他错了。”
灰袍阁主的眼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贪婪与征服欲。
“传我命令，放弃对这片星域的封锁。”
“所有战舰，激活星图推演”，以刚才战斗的坐标为中心，推演出所有可能进行长距离跳跃后，能够稳定落脚的星域。”
“我要把整个星域的路”，都给我堵死！”
“他现在，一定受了不轻的伤。他需要时间疗伤，需要查找资源。”
“而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我要把他，从藏身的角落里，一点一点地，逼出来。”
“这场猫鼠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在距离这片星域数亿里之外，一片荒芜的红色星云深处。
杨肃的身影，凭空出现。
他刚一现身，便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神和本源之力。
尤其是最后，在灰袍阁主那毁天灭地的一爪下进行空间跳跃，对他神魂的冲击，简直如同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
“好————好险————”
杨肃靠在一颗巨大的红色晶体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片从空间灵藤身上脱落、化作流光的叶子，此刻已经变得暗淡无光，最终，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是空间灵藤，为了完成这次极限跳跃，付出的代价一它自毁了一片本源之叶。
“谢了。”
杨肃轻声说道。
他知道，这株灵植，已经与他产生了真正的、生死与共的羁拌。
他闭上眼睛，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
神魂震荡，本源亏空，经脉多处受损。
伤得很重。
但是————他活下来了。
而且，是从一位大乘期强者的手中，光明正大地，溜了！
一想到灰袍阁主那副想吃掉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杨肃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畅快的笑意。
“大乘期又如何？”
“你，终究还是————追不上我！”
他拿出丹药，开始疗伤。
红色星云深处，静谧得如同永恒的坟墓。
杨肃盘膝而坐，在一颗巨大的红色晶体之后，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正在疗伤，但方式却近乎自残。
他放弃了所有丹药，而是直接引导丹田气海内，那朵三色混沌道莲的本源之力，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受损的神魂和经脉。
每一次冲刷，都象是用岩浆在洗涤经脉，剧痛让他浑身痉孪，冷汗浸透了衣衫。
但每一次剧痛过后，他的神魂就凝实一分，经脉就坚韧一分。
这是一种破而后立的疯狂修炼。
他要的，不仅仅是恢复，而是要将这次受伤的“代价”，转化为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在他的识海中，那片起源灵田之上，被自毁一片本源之叶的空间灵藤，正在贪婪地吸收着杨肃疗伤时排出的、带着神魂碎片的能量杂质。
这些对别人来说是剧毒的废弃物，对它而言，却是无上的补品。
灵藤的藤蔓，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粗壮，上面甚至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如同银线般的纹路。
就在杨肃沉浸在痛苦的蜕变中时，异变，陡生！
一阵剧烈的空间波动，从星云的边缘传来，毫无征兆，如同一个喝醉了的醉汉，一头撞进了这片宁静的领地。
杨肃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神识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复盖了过去。
一艘破损的、通体漆黑的三角锥形飞船，正拖着长长的黑烟，歪歪扭扭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冲来。
飞船的舰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撞击痕迹和能量灼烧的伤口，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追杀。
飞船已经处于半报废状态，发出的声音，如同垂死之人的哀嚎。
最终，在一阵剧烈的抖动后，飞船失控地撞向了不远处的一颗小型红色行星，爆开一团巨大的火球。
杨肃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是意外？
还是————追兵到了？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继续潜伏，静静地观察着。
片刻之后，飞船的残骸中，一道身影，踉跟跄跄地爬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灰色的炼器师长袍，此刻却已是破烂不堪，露出底下被鲜血染红的白色里衣。
她的长发凌乱，脸上沾着烟灰和血迹，显得狼狈不堪。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警剔与倔强，如同一头受伤的孤狼。
她一离开飞船残骸，便立刻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座巴掌小巧巧的阵盘，迅速布置起来。
那阵盘虽然不大，但一经激活，便散发出奇特的波动，将她的气息，连同周围的环境，完美地伪装了起来。
“是个行家。”杨肃心中暗道。
这个女人的炼器水平和临场反应，都远超常人。
女人布好阵法后，才靠在一块岩石上，大口地喘着气。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然后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
就在这时，她的脸色，猛地一变！
她霍然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杨肃所在的方向！
“谁？！出来！”
她的声音，清冷而沙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杨肃的心，微微一沉。
他自问已经将气息收敛到了极致，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他缓缓地从红色晶体后走了出来，距离女人，足有千米之遥。
“路过此地，并无恶意。”杨肃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女人看到杨肃，眼中闪过一丝警剔，但当她看清杨肃的修为时，那丝警剔，又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合体后期巅峰！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片鸟不拉屎的红色星云里，会碰到一个如此强大的修士！
“路过？”女人冷笑一声，虽然忌惮，但气势却不弱，“你以为，万相阁的疯狗，会相信这种鬼话吗？”
“万相阁？”
杨肃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女人，竟然也知道万相阁！
女人的反应，比杨肃更激烈。
她看到杨肃瞳孔收缩，立刻就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自嘲：“看来————我们是被同一条狗追咬的可怜虫。”
她缓缓地站直了身体，尽管脸色苍白，但腰杆却挺得笔直。
“万相阁第三巡察队，队长，鬼手”张承，追杀我三个月了。三天前，在碎星带”，他毁了我的飞船，打伤了我。我以为，我甩掉他了。”
她看着杨肃，眼神复杂：“你呢？惹上了哪一位？能让阁主亲自出手的，恐怕不是小角色吧？”
杨肃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阁主亲自出手？”
女人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一个镯子，那镯子古朴无华，却散发着微弱的波动。
“我师父传给我的警示环”。三天前，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警示，那股威压————我只在典籍中见过对大乘期”的描述。除了万相阁的阁主，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杨肃彻底沉默了。
看来，这位阁主，出手时散发出的威压，波及范围远比他想象的要广。
“既然我们被同一条狗追杀。”女人深吸一口气，象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从储物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碎片。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象是金属又象是晶石的碎片，上面刻画着无数繁复而玄奥的纹路，仿佛是一张星图的————一角。
“我叫凌清影。”她看着杨肃，眼神灼灼，“他们追杀我，就是为了这个。”
““万相星图”的碎片。据说，集齐所有碎片，就能找到万相阁的一处上古秘藏。”
“阁主想要它，而我不想死。”
她将碎片托在掌心，递向杨肃的方向。
“你，能救我一命。而我，能为你提供关于万相阁的情报，甚至————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比如，另一枚，“九华道果”的下落。”
当“九华道果”四个字，从凌清影口中说出时，杨肃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死死地盯着凌清影，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看穿。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九华道果？”
面对杨肃那仿佛能洞穿神魂的锐利目光，凌清影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她反而轻轻一笑，那笑容带着一丝自嘲，和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我其实也是猜的。”
她缓缓地，将那块星图碎片收回，重新托在掌心，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我只是————从你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感”。”
“熟悉感？”杨肃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凌清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眼神变得有些飘忽。
“我师父，曾是万相阁的长老，后来因为一件奇物，被叛出阁，才被追杀了半辈子。”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有幸，随师父参加过一次拍卖会，见到过一枚大乘期的道果。”
“那是大乘期巅峰九华大尊渡劫失败留下来的————九华道果。”
“它虽然被锁在层层禁制之中，但是它散发出的气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说完，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杨肃。
“而你身上，虽然被你用混沌之气完美地掩盖了，但在刚才，你气息外泄的一瞬间，我捕捉到了一丝————一模一样的“味道”！”
“所以，我猜，你身上，要么就带着九华道果，要么————你接触过道果！”
“那枚九华道果被谁拍走了？”杨肃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被一个大人物拍卖走了！”凌清影道，旋即看向杨肃，“你帮我一个忙，我需要你，帮我杀掉鬼手”张承。”
“只要他死，我手中的这块万相星图”碎片，就是你的。而且，我可以告诉你，这块星图指向的，是一个早已废弃的上古遗迹。根据我师父的研究，那里，很可能————封印着一枚九华道果！”
当“九华道果”四个字，再次从凌清影口中说出时，杨肃的呼吸，再次停滞了。
他死死地盯着凌清影，眼神锐利如刀。
“你或许不知道，万相阁也在找。”
“他们收集天下奇珍，而九华道果，无疑是奇珍中的奇珍。这块星图碎片，是我师父当年从万相阁的机密库中偷出来的，它的最终指向，就是万相阁下一个要探索的目标。”
“我把它给你，等于给了你一张藏宝图。你去不去，找不找，那是你的事。”
“但对我而言，我只需要你帮我杀了张承，换取我活下去的资本。这笔交易，对你来说，稳赚不赔。”
杨肃彻底没话了。
她没有逼迫杨肃，而是将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了杨肃，却又让杨肃明白，这是他当下最好的选择。
“好。”
杨肃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杀了鬼手”张承之后，星图碎片和情报，归我。”
“成交！”凌清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这条命，暂时保住了。
“不过。”杨肃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在杀掉张承之前，你我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我希望你明白，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明白。”凌清影点头，毫不意外于杨肃的警剔，“在万相阁的威胁下，任何信任，都是奢侈的。”
两人迅速达成了一项脆弱而危险的同盟。
半个月后。
杨肃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道精光，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半个月的痛苦修炼，效果显著。
他不仅彻底恢复了伤势，修为更是稳稳地巩固在了合体后期巅峰的极致。
——
他的神魂，比之前强大了数倍，凝实如水晶。
更重要的是，他识海中的那株空间灵藤，已经完全恢复，并且在藤蔓的顶端，结出了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般的————空间花苞！
他站起身，看向不远处，同样结束了疗伤的凌清影。
“好了。”凌清影站起身，眼中闪铄着复仇的火焰，“鬼手”张承的巡逻路线，我已经推算出来了。三天后，他会经过黑石星带”。那里，是动手的最佳地点。”
“很好。”杨肃点了点头，“三天后，我们去会会这位————鬼手”。”
他看了一眼凌清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不过，这次，不是你去杀他。”
“是我，去杀他。”
“而你，只需要————当好你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