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恶相杀,总有一死—说是这样说,但身为传承悠久的古老印记,即使没有完成“兄弟相杀”的最终血祭,缺失了成为【使徒】的根基,那一缕至关重要的神性,印记·【狼之双子】在通晓者的层次之中依旧可怕。
将对于未来的幸灾乐祸收敛起来,女孩的眉间也染上了一缕关于当下的忧愁,以及肉眼可见的咬牙切齿。
“啧,原本桑切斯与菲利普这对兄弟一直活跃在地中海沿岸一带,同时承接着杀手,雇佣兵与保镖的工作—但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不远万里跨海而来,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暗算了我。”
原来是这样的设置吗——我还以为按照说话风格来看,这两人纯纯搞笑角色呢。
边听边勾勒着自己的目标,在了解了大多数内情之后,霍恩原本的旧有印象被逐步抹除,空白的轮廓中洋溢着名为“理解”的色彩。
【绝妙的启示?还是合宜时刻的合宜氛围?学者们需要极其小心地记录这些顿悟,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最微妙和转瞬即逝的时刻。】
在【光之果园】瞥见两位光源司辰的光辉之后,即使霍恩顾忌灵魂的负担,刻意压制了自己获得的技能·【如醉如痴的想象】,但灵魂上的改变依旧存在。
作为一门专精于勾勒“不存在”与“不可能”的技艺,【如醉如痴的想象】极大地拓展了霍恩的联想与直觉。
虽然有时这种不受控制的联想会将重要的思路带偏,转而到“粽子吃甜的还是吃咸的”、“西红柿炒蛋要不要放糖”、“睡觉是把手放在被子里面还是被子外面”这种难绷的问题,但此刻,霍恩久违地感受到了灵光一闪。
既然能知道如此之详细的秘辛,又自述在两位【通晓者】的追杀中坚持了许久,甚至没有一点担惊受怕,只是牙痒痒想要报复回去而已—
“咳咳,这位阿米雷吉比’姐,那么你也是一位【钥】之通晓者吗?”
那么突兀,那么自然,甚至连女孩本人在这个疑问之前都愣了一下,有些别扭地缩起脖子。
“呃,这个,我觉得我是。”
“你觉得?”
“哎呀我觉得就是我觉得,总之别问这么多。”
显然不想在自己的话题上多说,在一开始的猝不及防后,女孩只是维持着缩脖子的动作,象是找补一般解释道。
“准确来说,我行走的道途并不以常规的【通晓】【使徒】—【长生】这现代的七阶印记来划分,而是采用了更古老的衡量方法比你想的还要古老的多。“
瞪了一眼好奇心大爆发,跃跃欲试想要询问有多古老的霍恩,科基尔直接加快了语速,打断了他插嘴的可能。
“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在有些方面—比如开门上一寻常的通晓者也不可能在造诣上胜过我。而在有些方面,我甚至还不如第一印记的学徒就是了。“
实力不详,遇强则强。于自身的专长上一骑绝尘的同时,假使置身于不擅长的场合下,就会变得意外地无力,甚至与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言语,表情,微动作,甚至连细微的灵性波动也囊括在内—于高涨的激情之下,霍恩灵魂中被开启的“第五目”睁开一瞬,即使仅仅只是一个刹那就宣告闭阖,但也足够分析出面前女孩话语中的信息。
怪不得她仅仅只是坠落的馀波就能打开斯特拉思科因的寓所中,由那位【收藏家】亲手布置的结界,但在之后的应对上又显得这么孱弱。
看这路子,不象是追求“减少短板”,主张印记逐层递进,相辅相成,全面提高能力的现代主流,反而充满了目的明确的“功能性”,抛却一切不必要的技艺,所学全数都为了最终的“大功业”而预备。
也许,比起一个需要生存,战斗,发展的“人”,霍恩面前的女孩的本质更为异质。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被作为一种“设备”来进行培养。
就如钥匙只要打开特定的门关一般,除却“开启”以外的功能,就象装饰在钥匙柄上的华丽宝石一般,都是所谓的“无用之物”,放在平时无伤大雅,但要履行最初的职责之时,也会毫不留情地被予以舍弃。
“所以你——”
扑棱扑棱顺着心头涌起的直觉,霍恩及时将后半截话咽进肚子里,先于面容惊愕的女孩早一步看向窗边,耳畔响起突如其来的振翅声是谁?!
自百叶窗的缝隙之中,有粘稠的黑暗顺着沟壑流淌,质感如同石油一般沉重,而表面却点缀着星星点点,纷繁多彩的幻光。
我超,五彩斑烂的黑!
压倒性的存在感,毋庸置疑的庞大本质。在目视的瞬间,霍恩心中一紧,差点就在应激反应下把自己新学到的技艺·【淬火与熄焰】丢出去。
但仅仅只是下一刻,理智重新接管了一切,使他强行抑制住了本能的呼唤,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顺带驱散手中已经半凝聚的苍白光芒。
熟人啊!
咕叽,咕叽。
伴随着摩擦与弹动,如同石油一般的液体逆着重力攀附而上,五彩斑烂的幻光收敛,羽毛和鸟喙被塑造成型。
仅仅只是眨眼的功夫,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鸫就站立于窗台之上,好整以暇地抬起右侧的翅膀,梳理着略显凌乱的羽毛。
“尊敬的【百爵士】,竟然是您本屈尊纡贵前来!”
与差点痛击友军的霍恩不同,在乌鸫显现的瞬间,女孩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带着惊喜的面色,三步并作两步向窗台去,盛情地打着招呼。
而面对如此热情的欢迎,乌鸫却骤然停下了梳理羽毛的动作,一对如同宝石般的眼眸盯着女孩后方,蜡黄色的鸟喙一张一合,同样“惊喜”地发出了久违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