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其六为【茧】,混沌的茧。它昭示蜕变、直觉、激情、庇护,与遗忘,编织,隐秘联系起来。“当茧孵化之时,你将失去何物?你将得到何物?”
这就是当时霍恩初入隐秘世界之时,艾玛所对霍恩描述的【茧】之定义,时下通行的“真理”。【茧】这个称呼在此时是恰当贴切的,但并非永远是恰当贴切的。
“我知道有一人会将那些通体斑驳的蛾子捉来关在玻璃罩下。然后在如今夜一般的夜晚,将它们逐个放出,令其无可自控地死于火烛。”
“似飞蛾扑火,目盲而心知。”一一在更加古老的年代中,【茧】也被学徒们以【蛾】这个名讳相称。【蛾】之准则比起如今的之【茧】来说甚至要更加狂野与凶险。还囊括了奇想、非理性、
寻觅、渴慕等意象。由司辰:【斑驳之蛾】主导着。
直到那轮月亮的出现。
虽然具体的时间无从记录,但学徒们可以确定的是,就在那重置历法,裂分太阳的【置闰】发生之后;原本梦界无光的【林地】之上,就挂起了一轮银白色的月亮。
那轮“月亮”不似真正的月亮一般有着盈亏更迭,而是维持着距离“满月”差着一分的状态,
不休地旋转着。被称作【转轮之寺】的鳞巨石隆隆升起,表面裂开条条轻微的缝隙,苔藓与涂鸦的掩盖下流出猩红。
大地从未死去,而只是静静地沉眠。
而于那一晚一一或是许多夜晚里入梦的学徒都看见了一幅景象,一幅超过语言能描述的景象,
一种自然之间的抗争,一类有人因此入迷过甚,心智在光芒之中溶解;有人因此陡升绝望,被无可名状的恐惧侵蚀;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学徒对这一景象众说纷纭,没有确切的答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一一本质黑暗的【林地】拒绝光芒,而本性趋光的【斑驳之蛾】渴求着光芒,在那虽然不如太阳般耀眼,但也足够照亮【林地】的月光之下,于林间切切寻觅,于颅内喻鸣振翅,最终收敛翅膀,无可为遏止地向着光明飞去一之后的结果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斑驳之蛾】从此不存于林地之中,而那轮曾短暂照【林地】的转动之月亦陷入沉寂,只存兼具两者特征,又不是两者其中之一的【黑白之茧】;曾经响彻脑中的嗡鸣无处可寻,而追随【斑驳之蛾】,与一道于林间捕猎的【蛾】之长生者们也结为“蚕茧”一般的形态,彻底失能。
在那场涉及司辰更迭的剧变之下,【蛾】之准则下的众道途遭到了严重的打击,未能调节自身状态的学徒都陷入了“神圣的狂乱”之中。脑髓被彻底酿为酒浆,尸体则结为黑白斑驳的圆茧,有某物在其中不安分地着。
【蛹:如果能确保其身处于一重适宜的历史,某物就可能破茧而出。而在那之前,你只有将耳朵贴在它颤斗的、弥漫着天空香气的温暖上,才能听见它的梦。】
有大约三分之一的“人茧”在被剖开之后就菱缩下去,银白色的内容物如同白日梦一般在光芒之下消散,徒留干的躯壳留存;有三分之一的“人茧”养分已然充足,在遭到破坏后就有着新生的“某物”从其中爬出,睁开密密麻麻的复眼,翁动多褶而锋利的口器。
其大体还能看出死者灵魂的一丝痕迹,但已经完全不是原先的那个人,而是丑陋的拼接与混合,一种新生的【异种】。
对于前者,【炼金学会】会妥善利用其遗蜕;有关后者,【防剿局】会负起将之清除的责任。
而最后三分之一的“人茧”—-时至今日,也未能自行破开。其中之物依旧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恰当的时机。
也是在此之后,原本属于【心】之领域的庇护职能就被【茧】之编织所取代,原本作为表皮的皮肤也被替换为区分表里的茧房。而关于其他形式上的隐秘变化-尚未【通晓】的霍恩暂时还没有如此深入地去了解。
不管这是否等同于新旧两位司辰仍然争斗不休的佐证,世界总是在向前运行着。人们就象很久之前接纳了【蛾】一般接纳了【茧】,而新的知识亦在梦境之中流转,新的学徒会踏上新的道途。
其中,就包括了眼前的这位戏剧爱好者,老艺术家,同时也是【音律炼金术】领域大师的贾弗雷·伯纳德。
“在月光照不进的森林之中,树枝像绑带或恋人一样缠在一起。月亮将自己变成一只蚂蚁,一只小鸟或自己的姐妹,但不管她如何爱抚森林,森林仍然抗拒着她的进入。”
“直到有一日一一终有一日,我们将携剪子前来,斩断树枝,直到月光和鲜血斑驳地撒树底的腐叶上。这皆是混沌所经之路!”
肢体狂乱地舞动,随着最后一声抒情的叹咏调,这位炼金大师兼业馀戏剧家的夸张演出才告一段落。让霍恩眼角抽了又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算了,随他开心吧,这征状在【茧】人之中已经算轻的了,能说正常交流就好。
“所以,先生,我的介绍信?”
“当然,当然,我可不会怠慢这样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
整了整因为刚刚“即兴表演”而变得有些凌乱的领子,贾弗雷就此恢复为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声音沉稳地开口道。
“那位优雅女士所写的文本想必也是优雅至极,让我来将其谱上乐谱—”
未见他有什么操作,四周的活化乐器自然地前来将这封介绍信拆开,露出其内苍白的纸张。贾弗雷正了正领结,在正用脚趾扣出三室一厅的霍恩面前深情朗诵道。
“这是我的学生,特长是惹事,能当驴用,欧丽芙·伯劳格———”
“等等,这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