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狼狈地用纸巾擦拭眼角,霍恩将生理性溢出的泪滴统统擦干,有些咬牙切齿地听着身后的笑声。
明明知道但不提醒,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话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仅仅只是闻到逸散的一缕,就可以让自己这个第一印记的超凡者情难自禁,连此时的鼻腔都残存着火辣的感觉,要是直接吃上一勺嘶,绝对会当场休克的吧!
“别笑了啦,有什么好笑的吗?这个,难道是什么提纯的毒素?可是我又没有感觉到直接的杀伤性。”
总算是把嘴角的笑容压下去,维拉解释道。
“【炼狱辛香】,自宽广的大洋彼岸,古老而又神秘的印加帝国得来的珍藏。虽然那位【人质国王】的统治已然宣告结束,连真名也被夺走,但当地人的味蕾上依旧有他的遗留。”
【炼狱辛香】
“辛香—这难道还是一种香料吗,更象是某种炼金素材才对;直接下口的话也太离谱了——不对!”
伸手一拍大腿,霍恩终于记起了自己是在和怎么样的一群人参加【安布罗斯杯】。比起“会辣死人”这种微不足道的告诫,那调料之中蕴含的恐怖【】相灵性才是他们所追求的珍宝。
正如其【炼狱】的名号,如果以这份香料来调制咖喱,绝对会让意志不坚者物理意义上的“狱火焚身”;而只有能接受这一份酷烈的考验,食客们才能在炼狱之火下发掘出【辛香】的留存。
毫无疑问,好东西。如果已经决定一门心思投入“神秘学厨师”这一项有远大前程的事业的话,霍恩肯定会毫不尤豫地拿了就走。但考虑到未来的规划,霍恩决定还是先将厨师王的野望放一放,先把作为本职的炼金学明白后,再来跨界挑战。
因此,在维拉有些惊的目光之中,霍恩还是看向了最后一个匣子,凝视着安稳地被存放于其中的玫瑰色金属块。
金属块的下半部分呈现光滑的圆弧,似乎是曾为某物的把手,而上半部分则被外力强硬地扭曲过,尖锐的棱角随意错落着。以中心的金黄色为内核放射,其整体的玫瑰色呈现“中心深邃,外围浅淡”的渐变。
【红玫瑰合金】
不同于之前四个虽然类型千差万别,但起码都可以一眼看出“超凡之处”的奇物,这枚金属块十分朴实无华,甚至连灵性都内敛其中,在内部形成稳定的循环。
“这是———什么?””
不确定地沉吟着,即使以自己炼金术师的见识,霍恩也只能大略判断出这块合金之中有净金和黄铜,硫磺和朱砂的复杂化合,在妙到毫巅的尺度上形成了稳定的结构,以至于如此之大的损伤都无法将其彻底损毁,仍然保留了大致的型状。
“别问我,奖品全都由组委会来提供,你也不能指望我什么都知道。”
原本被霍恩所寄予厚望的万事通维拉摇着头,而边缘沉默的侍者更加沉默。既然得不到场外的情报支撑,那么霍恩只能自己来试。
【命运之火】!
久违了的晦暗火焰从指尖涌出,霍恩以最谨慎的态度将手伸向这金属块,试图解析其中的成分。
“轰!”
在接触的瞬间,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在靠近【命运之火】的一面,合金的颜色急剧变化着,即将从鲜艳的玫红色过渡至日落般的猩红。整块合金的稳定性急剧下降着,即将彻底崩散—
“咿!”
就象接触火炭一般猛然将手抽回,明明自己才是“更加灼热”的一方,但霍恩仍然止不住心中涌起的冲动,下意识地想要远离那合金块。
“喔,还能爆啊,真是罕见。啪叽啪叭啪叽!”
无视着一脸幸灾乐祸,甚至还在拍手的烦人乌,霍恩眉头一皱再皱,心中竟然对这块合金产生了比之前的奇物加起来都强烈的“饥饿”感。
上次这么饿还是在猎犬酒吧,第一次接触大量可以作为燃料的【血】之灵性时,而在晋升之后,虽然燃烧灵性的基础功能依旧存在,但自己对外来灵性的渴望就再也没有这么强烈过。与其说是“饱足”了,不如说是“没有营养”,以至于没有什么特别的饥饿感。
而在试图用【命运之火】解析这块合金之时,久违的饥饿感又再次出现,不管这东西的真正用途是什么,又是否与前面适配【瓦尔基里】的【极光之钢】一般,又是幕后之人的安排。霍恩都不打算因为这种顾虑而放手。
就算是糖衣炮弹,那也要把糖衣吃了,炮弹也啃了。【命运之火】严选,绝对不能错过!
“我就选这个了!”
散去手中的火焰,霍恩上前一步,将比看起来要沉重的合金块揣进了兜里,决定在回去之后的神秘学补课时一并询问导师。
“你的自由,那么,是时候该送你离开了。”
见证了霍恩的选择,维拉颌首认可道。这次,她没有再有意带着霍恩东绕西绕,而是直接挥动右手,以【匿光之羽】的印记能力操从着房间之中的阴影,在霍恩身下打开了一扇大门了,让他猝不及防地向下坠落。
“等等等等我还想继续留一会一—”
“我赶时间,快走啦,去见你老师去!”
在维拉的逐客令之下,原本还想在边境之中再逗留一会,体验一下风土人情与特色美食的愿望破灭,霍恩就象坠入冰水一般陷入了阴影之中,在狭长的信道之中旋转着,在瞬息之间就跨越了漫长的距离。
从阴影信道链接的另一端被高高抛起,霍恩敏捷地揽住一旁的树干借力,以猫一般优雅的落地动作,平稳地踏在了大地之上。
“这是——我来时的十字路口?”
环顾四周,霍恩渐渐回忆起了这边境的第一站,当时自己正是从此处的灰雾之中走出,才有了之后的的一大堆事。
“我已经为你打开了通行权,从你身后的方向一直走,就可以回归来时的锚点。”
有声音自头顶传来,树梢上,乌鸦蜡黄色的尖嘴张合,告知着霍恩回归的方法。
哈哈,甚至连打招呼的鸟也是同一只,真是太有既视感了。
“长眠并非永眠,总有一次焕新,没有什么会真正地逝去就连时间也是这样吗?”
无意识地复述这神庙中灰影的话语,霍恩先是为命运的相似而发笑,接着摇了摇头,
向来时相反的方向迈步,踏入了已然稀薄得多的迷雾之中。
再不回头。
“总有一次焕新,没有什么会真正地逝去~”
将鬓角垂落的酒红发丝轻轻挽至后颈,在神庙之内,灰影的前方,散发着惊人魅力的女人带着调侃的语气,以对方的语气复述着【常翠蜜杉】的言。
“怎么,春天到了,我们亲爱的圣宁法大人也想要从地里起来,焕新一下吗?”
宛如植物交缠所发出的莎莎声响起,渐渐混杂为稚嫩的女声。
“喷,别用这种假悍的语气说话,特里丰,这里已经不是大马士革,而曾经断裂的绳结也再难复原所以,言归正传,那个兰开斯特的血裔我已经让人放走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别来缠看我。
不加掩饰地展示着自己的嫌恶,被对面女人称呼为“圣宁法”的灰影连头都懒得摇只是继续关注着面前的种子,引导整个边界内洋溢的活力向其中汇集。
“那个兰开斯特的血裔倒不是重点,他这次参与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不过结果至少是好的,也算把东西送到了。时隔多年,兰开斯特家族终于又有了能踏上【日落之路】
的超凡者,就连那位小女王也会满意的吧。”
象是澄清一般地摊摊手,虽然话已经说完,但特里丰却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如同不希望沙龙冷场的女主人一般,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延续下去。
“说起来,自从那场大战之后,你,我,还有背信弃义,投向【瞳中之扉】的勒庇爵,曾经三位一体受到供奉的绳结圣人们,已经有多久没有重新产生交集了呢?”
“五十年?一百年?三百年?还是从【置闰】之后,历史不再如我们所知的那样清淅起?”
“要说这个,就先把你和太阳教会的烂帐算完吧,特里丰。他们现在的诸多异端,包括改变性别的仪式,都有你的一份功劳。抛弃原身可是源于血肉的凡物真的能离开大地吗?就算是一心追求光明的勒庇爵,也只不过是个半吊子而已。”
“既然你都来找我了,那么她想必也藏不住了?”
面对终于动容的宁法,特里丰面上浮现如酒般醉人的微笑,如同每一位在宴会上,终于引导着客人开始参与的女主人一般,从容不迫地回答着她的提问。
一-正是如此,我们才能安享和平,不至于为战争所苦。”
弓用箴言以表示赞同,虽然特里丰并未有丝毫强调,但宁法还是知道她在说什么。
【世界大战】!
约三十年前,为了应对威胁,为了歼灭仇敌,为了统治与动乱,为了一切能在战争中实现的野望,一场席卷了世界,同时躁了“凡人”与“超凡”的世界,甚至让梦境也为之流血的战争拉开了序幕。而在世界伤痕累累之时,诸势力共同的大敌自世界之外袭来。
于是,在共同利益的弥合之下,战争得以结束,和平被重新提上人们的日程。
在占据东方的震旦王朝,由欧洲联合而成的神圣罗马帝国,大陆北部的冻土联邦,南方次大陆的孔雀王朝,位于美洲的新大陆联合开发会等国家的牵头下,【五大常务】的结构被创建。原本已经在战争中扩散开来的“超凡”也被重新管束,象是阿瓦隆曾经的【夜勤局】,正是负责泛欧洲一带超凡事务的管理组织,在【五大常务】特权的保证下享有广泛而深远的干涉权力。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废了好一番人脉来查找小勒庇爵的位置,不就是在晋升长生者的仪式中被我掐死了吗。肉体虽然逝去,但至少灵躯已经抵达了梦界,晋升成了【烛】之领域的【璨光者】。也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听到我就跑。”
“恩这我觉得不是她的问题,被你盯上也是倒楣了。”
有些无语地看着面前故作姿态的女人,正因为曾经有过一段不算太愉快的共事时光宁法才更知道作为一名【血】之长生者,专精【诱惑与苦痛】,又渡过了漫长的时光,布局无数的特里丰所积赞的人脉到底有多可怕。
倒不如说,不是这么快就被找出来很掉价,而是作为一名尚且存在缺陷的【璨光者】,勒庇爵能在特里丰的查找下藏这么久,就已经值得夸赞了。
“所以呢?你总不至于是向我来眩耀的吧,如你所见,我可没有足以理解人类那复杂感情的心。”
稍稍停顿,宁法将手中的种子暂时收起,第一次变更了姿势,站起身来而后身形骤然一矮。
啪嗒、啪嗒、啪嗒。
随着一根根原本用来支撑身体的枝条掉落,一直笼罩在她身上,屏蔽着身形细节的灰雾终于散去,露出其中的“人”来。
如果那还能被称为人类的话。
发丝青绿,皮肤棕褐,骨为腐木,血似树汁,时常枯朽,时常焕新,
作为绳结三女神中的【常翠蜜杉】的祭司,本质非人的丰饶之种,在成为长生者之后,宁法的外貌已经很久都没有变过,一直维持这与十一二岁的少女相差无几,只是更加异质的外貌。
而特里丰只是伸出手,诚挚地对她发出邀请。
“你愿意,和我再次重组绳结姐妹会吗?”